老妈在沈阳之47：爱的温度

渝夫文苑

　　2012年3月27日  星期二  天微亮  车在响


　　老妈怕冷，冬日里总是穿得很多。
　　包括晚上睡觉时，除了贴身的内衣，老妈还要穿一件薄毛衫或毛衣。
　　不仅如此，睡觉时的老妈还要包着一个头巾，再戴一顶我淘汰的军用棉帽，并且打开两只带毛的帽耳，再系上帽绳，把自个儿捂得严严实实。
　　老妈说，她总觉得睡觉时有风。
　　老妈的头最怕受风，一吹风就会头痛。
　　我知道，这只是老妈的错觉而已。或者，这只是老妈的心理作用。
　　事实上，东北的房子密封很好，不开门窗，屋里一丝风也不会有，不像老家的房子四处透风。
　　老妈之所以总觉得睡觉时有风，实际上是她还没有从丧夫的痛苦中完全走出来，依然活在继父在世的那些岁月中，依然活在老家老屋的那些日子里。
　　继父和老妈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留下的记忆实在太多太深刻，很难在短时间内遗忘，甚至淡忘都不那么容易。
　　老妈睡觉时怕吹风，与老家的气候有莫大关系。
　　我的开县老家地处渝东海拔近千米的大山之上，亚温带气候，多雨潮湿，需要常年打开门窗散透湿气，寒冷的冬天也不例外。
　　在我老家，鲜有人家把门窗封死，甚至睡觉时也不会把窗户关严。
　　老妈生我二姐时落下了头痛的毛病，怕吹风，一吹就会头痛。
　　记得生父还在世时，老妈的头上就开始常年包着一个帕子，炎热的夏天也不例外。
　　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妈头部对风的敏感度越来越高。
　　尤其是继父患上尘肺后，经常被肺气肿折磨得睡不着，夜里还难受得直哼哼，原本睡眠就不好的老妈更加痛苦，睡觉里对风的敏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为担心妻子睡不好，患病后，继父坚持要与我老妈分床睡。
　　不过只是分床而已。在继父老妈至今还保持原样的那间不大的卧室里，摆着两张床：一张小床紧挨着一张大床，小床的方向，正对着透气散湿的窗户。这张小床，正是我老妈晚上睡觉的地方。
　　为了照顾生病的丈夫，原本睡觉怕风的老妈把大床让给继父，自己却选择了那张正对着窗户的小床，选择了每晚去面对那无孔不入的冰凉山风。
　　继父至死也不知道老妈晚上睡觉为什么要把头部捂得那么严实，还经常笑话妻子像个包头妹，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似的。
　　老妈从没向继父说过自己睡觉怕风的真实原因，只说自己怕冷，如此而已。
　　继父去世后，老妈睡觉依然怕风。即便沈阳的房子里没有风，她依然要在睡觉时把自己的头捂得严严实实。
　　我曾试图阻止，后来作罢。何况东北的天气真比老家寒冷许多呢。
　　事实上，从西南到了东北，从乍寒还暖的重庆老家来到沈阳，老妈对气温更为敏感，刚来时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
　　特别是外出的时候，除了贴身的内衣，老妈还要穿一到两件羊毛衫或毛衣，外面是坎肩，随后是小袄子和外套，临出门时，还要套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或那件红黑相间的灯草绒大棉袄。
　　穿怎么多，老妈竟然不觉得笨重，走起来路来依然嗖嗖的，我那向来穿得不多的爱人反倒跟不上，直喊走不过老妈。
　　可能是穿着太多了，老妈有时也热得够呛。
　　两周前的星期六早上，六点刚过，老妈便出了门，说是家里没鸡蛋了，要和和岳母去一趟早市。
　　大概一个小时过后，老妈拎着一些鸡蛋回来了，满头大汗。
　　我一边让老妈快点找块干爽的毛巾隔在后背与内衣之间，以防一热一凉引起感冒，一边问她走那么快做啥子，弄得一身汗。
　　老妈笑着说：孙子要吃鸡蛋啊。他一会儿还要去学英语，我得快点回来给我孙子煮荷包蛋。
　　儿子喜欢吃鸡蛋，尤其喜欢奶奶做的荷包蛋。
　　儿子和奶奶很亲。自从奶奶来到沈阳，几乎不再一个人单睡，每天晚上都往奶奶的被窝里钻，撵都撵不走。
　　有天晚上，儿子尝试恢复一个人睡觉，睡到半夜，光着屁股蛋跑到奶奶的卧室，不管不顾地钻进奶奶被窝，一把搂住奶奶，直叫好冷。
　　老妈对孙子是疼爱的，那份隔代亲情，让人动容。
　　自从老妈来了沈阳，儿子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我和爱人不能那么夸张或是无原则地批评儿子了。
　　老妈当过老师，生育过五个儿女，带大了两个孙儿，对教育孩子，确实很有一套。
　　老妈教育孩子的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一不打，二不骂，有的只是轻言细语的说教或是提醒。
　　儿子一直贪玩，字写得潦草，作业经常写得连自个儿都认不出来。
　　妻子很着急，每到寒暑假，都会买来一堆字帖，连哄带逼地让儿子狂练。但一到上学时，儿子的字迹还是老样子。
　　奶奶来沈阳后，我家儿子再写作业，有点不敢像以前那样嚣张了。
　　老妈的招法只有一个，不停地在孙子面前唠叨，反复强调字迹工整的重要性。
　　刚开始，儿子不太在乎。但他确实也经不住奶奶的反复唠叨，最初选择妥协，选择好好写字，选择服从奶奶和老妈的安排，每天晚上少玩一会儿电脑，用心临摹四篇字帖。
　　这类事情，我向来不管，这次也不例外。
　　以前看过儿子临摹字帖。那绝对是应付差事，根本不按人家的笔划来，只求快速完成他老妈交给的任务，然后继续疯玩。
　　最近，我在观察儿子，发现他练字的态度端正了许多，能够坐在那里一笔一划地临摹了。
　　或许，在奶奶的怀柔政策面前，这个调皮蛋也学乖了，懂得了老妈的苦心和奶奶的唠叨。


　　渝夫  2012年3月27日6时22分写于辽宁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