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4-10-23 09:32 编辑
美术馆,特拉法加广场,唐人街……我曾离它如此之近,就差那几步。只能证明我是个糙人,没想到也不关心这些个。也许本来就该如此,花花世界,十辈子也看不完,多走多看是年轻人的事,老家伙就这么着吧。 没错,我说的是查令十字街,那条位于老查令村埃利诺十字架下的老街,因了半世纪前一个美国女人写的本小册子名扬天下: “这是一间活脱从狄更斯书里头蹦出来的可爱铺子,如果让你见到了,不爱死了才怪。”
“一进店里,喧嚣全被关在门外。一阵古书的陈旧气味扑鼻而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是一种混杂着霉味儿、长年积尘的气息,加上墙壁、地板散发的木头气味……” “……极目所见全是书架——高耸直抵到天花板的深色的古老书架,橡木架面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虽已褪色仍径放光芒……” 我本该念初中时读到这本书,当年就不会与查令十字街失之交臂了。彼时德尔先生尚在世,正在为远在曼哈顿七十二街斗室里那个素昧平生,名叫汉芙的单身女人,满世界搜寻乔叟的完整版本。《查令十字街84号》亦远未成书。 五十年代是段匮乏、懵懂、优雅、清澈,阳光与斑斑树影下的时光,连同那些满怀善意的人们,今生今世,始终萦绕心头。我在84号的老板、店员,他们的亲人,街坊身上,找到了如此之多熟悉的记忆。 汉芙是行家,从她订购的书目可以看出她是在系统地研读英国文学。尽管毕生困窘潦倒,连二十年心心念念,来一趟查令十字街84号,看一看那些好人的旅费都付不起。却丝毫不影响一个白羊座女人的娇蛮、趣致、敏感和慷慨。 我的阶层只能遇到与我一样物质、平庸、好色,狗屁不通却又自高自大的同类:一肚子恶意、怨恨、不平,说不上两句就掐。却又精通天文、地理、政治、经济、哲学、量子力学……越不懂的越是喷得俨然其事,如鬼附体。所以愈加艳羡,乃至嫉妒德尔先生那种温润如玉的老派绅士,明知以自家德性断学不来,也装不像。 尽管有着二十年交往,数百封通信,德尔先生似乎从未动过飘洋过海,看看汉芙生活的曼哈顿的念头。汉芙也是直捱到德尔去世已三年才攒够了旅费,来到人去楼空的查令十字街84号。 也许这样就好。 人生如此之短,尘世如此胶扰,专注如此不易。使我越来越怀念书信驿车邮船时代,那种牧歌般的距离感令我神往。 数字化时代人们间的距离被压缩得如此之近,近得令我不安,近得教我不得不时时留心拉开这种距离:远离手机,不开微信,只是借助公共平台与不多某个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有趣的话、有趣的瞬间表达我的意会,犹汉芙当年对查令十字街的来信那样期盼着、牵挂着,这就够了:“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于它亏欠良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