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曾经沧海（四）

禹鼎侯

　　（四）芳心犹切切，语罢恐迟迟

　　沈佳琪走了几步，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抱住肩膀，身后传来自行车的“铃铃”声，还没回头，便听见蒋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说下班怎么没见你坐班车，原来一个人‘压马路’来着。”沈佳琪抬头看了一眼蒋泉，满不在乎的说：“毛线，班车路线南辕北辙的，我住得又不远，情愿自己走还自在些。”蒋泉笑说：“不介意的话，我载你一程？”沈佳琪笑说：“我就等着你何时开口。”蒋泉“切”道：“好像你就咬定我一定会载你似的。”沈佳琪说：“你要是敢拒绝，明天保证让你在公司出名。忍心把这么伶俐可爱的美女扔在路边，你也好意思的。”蒋泉“哈哈”一笑：“伶俐可爱，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蒋泉停住自行车，等沈佳琪坐上去，说：“坐稳了。”一踩脚踏，耳畔风声呼呼，自行车沿着笔直的公路往前行驶。蒋泉说：“其实你住的那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天天步行也怪麻烦的，干嘛不买辆自行车，现在二手自行车也不贵。”沈佳琪说：“本姑娘乐意，你管得着吗？”蒋泉笑说：“你别是不会骑吧？”沈佳琪接口说：“当然会骑，我不想骑而已。”她是真的不想骑，这倒不是假话。就如同不愿意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她想，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辈子都不骑自行车了。每每想到彼处，都下意识的选择小心翼翼避开，差不多成为了记忆深处的一个禁区，但她知道，终究还是要面对的。然而此时坐在蒋泉的自行车后座上，熏风微微，路灯微暗，一盏一盏延伸开去，前方的路照得分明，却看不真切，一如晦暗不明的未来，竟有一种久违的怅然若失。
　　蒋泉自然不知道沈佳琪此时的心情，他自也有他的心思，想着想着便不由笑了出来。沈佳琪说：“不好好骑车，你贼笑个毛线啊？”蒋泉说：“我在想，要是此时此刻，你是我的媳妇儿，我骑车载着你回家见我父母，然后我妈拉着你的手说：‘这么俊的姑娘，打哪儿来的啊？’我说：‘在路边顺手捡的。’你猜她老人家什么反应？”沈佳琪一愣，照着蒋泉脑袋一巴掌，说：“你倒挺会臭美！”想着想着，不由得自己也笑了。
　　星期六公司安排加班，因为没有领导值班，也就随意些。蒋泉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玩“天天酷跑”，沈佳琪瞧见了，说：“我看某人是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嘛！”蒋泉说：“拜托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本人也是有自尊心的。”沈佳琪说：“得，就不打击你脆弱的玻璃心了。”
　　手头工作完成的都提前回去了，此时办公室里只剩下沈佳琪和蒋泉两个人，沈佳琪说：“我跟你说，你别看柳斌平时那么闷骚的一个人，其实真特么逗的。昨天特地跑过来跟我说，我淘宝网上买的东西到了，我这段时间压根没上过淘宝，觉得奇怪，跑到门卫那一看，见果然有一个快递，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副手套，也不知是谁送的。你说这柳斌，平时从来不见他网购，怎么会没事闲着跑去看快递？”蒋泉打趣说：“别是柳斌暗恋你，自己偷着买给你的吧？”沈佳琪啐道：“滚！本姑娘发过誓，三年之内不谈恋爱，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蒋泉说：“你干脆遁入空门得了。”
　　好不容易下了班，沈佳琪在关电脑收拾东西，蒋泉说：“咱们居然同时下班，好巧好巧。”沈佳琪白了蒋泉一眼，说：“好俗套的搭讪。”蒋泉说：“那来个不俗的，我赏你个脸，你请我吃饭怎么样？”沈佳琪似笑非笑的说：“然后你假装不肯答应，我软磨硬泡，你盛情难却，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是不是？”蒋泉笑说：“真是知我者，佳琪也。”沈佳琪说：“你的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
　　两人出了公司大门，在门口的小饭店吃了饭——当然是蒋泉掏的钱。蒋泉说：“命好苦，花钱请你吃饭，吃那么多，把我自行车都快压爆了。”这时候，沈佳琪正坐在蒋泉自行车后座上优哉游哉，微风吹起发丝向后扬起，闻言笑说：“你活该！谁让你整天耍流氓来着？”蒋泉咬牙切齿说：“世上居然有你这么通情达理粉嫩水灵的妹子，要不然狠狠心掐死算了。”沈佳琪在后面手掌比划，推了蒋泉一把，说：“看谁先掐死谁！我要是有内力，一掌把你震成粉！”蒋泉龙头差点没扶稳，连人带车往前一窜，好容易稳住了车子，说：“行了姑奶奶，怕了你了还不成吗？”沈佳琪见蒋泉服软，心里高兴，说：“看你还说是刚刚失恋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悲伤，也真够没心没肺的。”
　　蒋泉迟疑了会没有接口，奋力踩了一段路才说：“日子总还要过的。”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沈佳琪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不伤心难过，怎么可能呢？四年的感情，怎么能做到说忘就忘？他只是不想表现出来罢了。这些天，他刻意表现得无所谓，刻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努力和沈佳琪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以期可以把那些不愉快的事都搁在一边，暂时忘却，可它毕竟是发生了。他借快乐的假象来麻痹自己，然而梦醒时却痛得比谁都深刻。
　　蒋泉久久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前方，脚下机械的踩着脚踏，周遭景致不断倒退，一如走过的路，历过的岁月，待想回头去看，却发现不经意间早已经走远。车轮硌到一个石子，蒋泉身子微微一颠，他所处身的整个空间微微一抖，像变魔术似的，他的手上扶着的不再是自行车龙头，而是公交车的扶手，身边也不再是沈佳琪，吕鹏辉捅了捅正在发呆的蒋泉，说：“发什么呆呢！公交车到站了。”
　　蒋泉收回心神，袁小杰和吕鹏辉已经下车了，蒋泉举目一瞧，碧蓝如茵的玄武湖已经遥遥在望，环、樱、翠等五洲彼此勾连，交相辉映，像棋布在水面上的碧绿色宝石。吕鹏辉早迫不及待拍照去了，蒋泉却提不起兴致，袁小杰故意落后一截，对蒋泉说：“好不容易出来散心的，你干嘛啊，苦着个脸，如丧考妣似的。”蒋泉没好生气说：“也就你还笑得出来。”袁小杰故作轻松，指着吕鹏辉说：“你看人家，好好的啥事也没有。你呀，就是凡事太容易较真。”
　　蒋泉心情不好多半还是为了上午在宿舍发生的事。因为是双休日，袁小杰和吕鹏辉早早打开了电脑，开黑玩英雄联盟，玩到兴起，难免大喊大叫，那时已快十一点了，大飞仍在床上睡觉，便说：“你们两个玩游戏戴上耳机不行吗？吵得我都睡不着觉。”吕鹏辉连输了两把，正憋着火气，便说：“哪有大上午的还在宿舍睡觉的？合着你一个人要睡觉整个寝室都不能说话了是吧？要是你睡一整天我们是不是连屁都不能放了？”大飞说：“你怎么说话的，懂不懂尊重人？”吕鹏辉站起来说：“什么我怎么说话的，是谁半夜十二点多我们都睡了，打电话还开着扬声器聊个没完没了的？我们说你的时候你听了吗？你又尊重谁了？你是尊重蒋泉，还是尊重袁小杰了？”
　　大飞也提高了声音：“打游戏不能去网吧吗？寝室本来就是睡觉学习的，我头一次见到玩游戏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袁小杰起来说：“寝室是睡觉的，这话是不错，可不是让你晚上不睡，白天睡的。”吕腾辉得袁小杰帮腔，胆气一壮，说：“就是，半夜不睡觉，白天还不准我们说话，你当你是谁啊，皇上吗？”大飞道：“我懒得跟你们说，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吕鹏辉大声说：“你说谁不可理喻？有胆子给老子下来说！”大飞从床上坐起来，说：“吕鹏辉，你还要打人吗？”吕鹏辉一把将大飞的被子掀到地上，说：“打你怎么了，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袁小杰见吕鹏辉真要动手，忙拉住说：“有话好好说，干嘛啊这是？”
　　蒋泉就是这时候回寝室的。一进宿舍就感到气氛不对，袁小杰忙着将事情经过说了，言语中多半偏向吕鹏辉，完了不忘总结：“尊重是相互的，哪有这么自私的人！”蒋泉好劝歹劝将三人劝开了。吕鹏辉是直肠子，事情过就过了，转过脸就忘了这件事，反而蒋泉心里不是滋味。大学里都是以宿舍为单位的，基本淡化了班级的概念，四年时光，四人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事情偏要闹到拳脚相向不可？袁小杰见蒋泉心里郁闷，便提议说去玄武湖散心。
　　逛过了观鱼池，袁小杰问蒋泉：“你猜他现在在干嘛？”这个“他”，自然是指大飞，吕鹏辉听见，嘲笑道：“他还能干吗？整天抱着个手机24小时不离手，好像手机是他老婆似的。”袁小杰来了劲，说：“可不是，就连上厕所都闲不住。”蒋泉说：“大飞是有一些坏习惯，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但咱们既然住在一个寝室，有什么不愉快说开了就是，要不然天天见面不觉得尴尬吗？”袁小杰“切”了一声说：“有什么尴尬的，我跟他又没有共同语言，他也不会主动找我们说话，寝室里有他没他都一个样。”蒋泉也知道袁小杰说的是实情，心里烦闷，说：“得，不说这些了，聊点开心的。前面就是揽胜楼了，敢不敢跟本大爷比比，谁先爬到顶层？”吕鹏辉“呸”道：“臭小子，我是你大爷！”
　　三人爬到揽胜楼上均是气喘吁吁，倚栏远眺，长湖碧色尽收眼底，画舫轻歌，恍如一点，天风鼓荡，如仙如画。蒋泉出了一会子神，冷不防袁小杰喊道：“蒋泉你看！那里是不是赵颖啊？”蒋泉顺着袁小杰指的方向看去，揽胜楼地势高，整个玄武湖景区都一览无余。见在远处一棵树下，赵颖穿着一身蓝色无袖吊带裙，打着遮阳伞正在等谁。吕鹏辉说：“咱们要不要下去打声招呼？”蒋泉却自纳罕：赵颖本来说好今天要去拜访亲戚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呢？
　　不一会，只见一个身形肥硕的男生走过去，赵颖笑着和那男生并排着走，因为离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吕鹏辉问：”我操！那个家伙是谁？”袁小杰笑说：“看样子你有情敌了。”吕鹏辉嫌他开玩笑不分场合，狠狠瞪了他一眼。蒋泉怔怔瞧了一会，说：“回去吧。”
　　从玄武湖回去，蒋泉迫不及待给赵颖打电话：“你在哪？”赵颖说：“干嘛，不是说今天放你一天假的吗？这么快就想我了？”蒋泉还心存一分侥幸，问：“还在亲戚家？”赵颖说：“我叔太客气了，一定留我吃晚饭。”蒋泉心往下一沉，他宁可相信自己是认错了人，但陪在她身旁的那个男生分明就是刘铄，这是错不了的。蒋泉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赵颖说：“不用了，我堂哥开车送我。”
　　第二天上完实验课，蒋泉就去找赵颖，两人沿着学校篮球场外面的水泥路上走着，蒋泉说：“这样走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讲的吗？”赵颖问：“你要我讲什么？”蒋泉心道：“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么？”便问：“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堂哥？”赵颖奇道：“我有堂哥有什么稀奇的？难道你就没有表姐表妹吗？”蒋泉摇头说：“那不一样，我跟她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的。”赵颖一愣，说：“你不会因为这个吃醋了吧？”蒋泉说：“没有。”赵颖笑说：“我还不知道你，赌气的时候最可爱。”
　　蒋泉见赵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一边摆弄手机，老旧的白色换成了金光闪闪的土豪金，不由得问：“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赵颖笑道：“我可没花一分钱，是我叔送我的。”蒋泉心里酸溜溜的，说：“你叔倒真有钱。你拿人家这么大好处，不得好好感谢人家？”赵颖满不在乎说：“那有什么？他们家有的是钱。”蒋泉试探着问：“你叔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颖说：“见你句句言不由衷的样子，索性就都跟你说了吧。其实我叔不是我家真正的亲戚，他是因为跟我爸早年一起做过生意，两人关系非常好，就磕头认了兄弟。后来我叔转去从政，没过几年就当到了工商局副局长，自然有钱有势的。至于我那个堂哥你应该很熟悉了吧，就是刘铄。”
　　蒋泉说：“怪不得。”赵颖问：“怪不得什么？”袁小杰问：“刘铄对你，可不只是堂哥堂妹的关系吧？你们本来就没有血缘，我反倒觉着他喜欢你。”赵颖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蒋泉想了一下，到底没忍住：“你既然知道，跟他交往的时候就应该注意点，我知道你跟他之间没什么，但别人怎么想你？怎么想我？刘铄那样的人，你给了他希望，他以后会不会又会得寸进尺？”
　　赵颖不耐烦说：“我怎么交朋友我自己有分寸的，你绕了一大圈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吗？”蒋泉问：“你认为这是废话吗？”赵颖反问：“不是吗？”蒋泉好长时间都没作声，不知道如何作答。到底是赵颖先开了口：“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以后注意就是。”
　　还有几天是寒假，袁小杰提议让吕鹏辉请吃火锅，说临放假之前一个宿舍在一起聚聚，还特别叮嘱：“蒋泉你一定要把赵颖叫上。”蒋泉见吕鹏辉没反对，便笑着应了。但袁、吕二人谁都没提大飞，蒋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一个寝室的，没必要搞孤立。便私下问吕鹏辉，吕鹏辉说：“你当我这么记仇呢，我是叫了，但他不来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我还求他吧？”袁小杰听见了，说：“不来了倒好，免得到时候吃饭都吃得闹心。”
　　星期六晚上街上是正热闹的时候，处处灯火通明，“傣味”火锅店也是人满为患，站在门口，举目望去，三三两两的人围着小小的火锅谈笑风声，有年青的男女，也有三口之家，也有结伴而来的游客……小小方寸之地，充满了人世的清欢况味，每一个桌子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演绎着平凡且温暖的故事。蒋泉这么瞧着，便有些出神，赵颖问：“你发什么呆呢？”袁小杰笑说：“八成是看哪个美女，赵颖你得管管。”蒋泉啐骂了一声。
　　吕鹏辉排队取好了号，服务员送来菜单，袁小杰说：“吕鹏辉请客，都不要客气，可劲儿宰他。”吕鹏辉笑骂道：“怕噎不死你！”服务员问要什么锅底，蒋泉说不辣，赵颖却要辣的，说：“清清淡淡的有什么味道？”吕鹏辉一笑，说：“那鸳鸯的好了。”
　　等菜过程中，赵颖问：“你们宿舍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怎么没一起来？”袁小杰说：“大飞啊，我跟你说，那个人简直就是非人类……”当下把大飞平日里那些不好的坏习惯一一列举出来，完了不忘渲染一番，蒋泉顶不喜欢背地里讨论别人的不是，赵颖却听得兴头头的，时不时爆出大笑。
　　蒋泉将菜料放到火锅里，烫好往赵颖碗里夹，吕鹏辉不满说：“你也真是够了啊，明目张胆的秀恩爱，真当我们不存在啊？信不信老子削你？”蒋泉说：“欺负单身狗是我国一项基本国策，有本事来咬我啊！”赵颖听两人斗口，笑得岔了气，说：“你们两个野蛮无知的人类，真心是没救了。”
　　考完了试，蒋泉在网上订火车票，下午拉赵颖在校园里闲逛，这时候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枯枝败叶在寒冷的北风下瑟瑟发抖，凄凉落寞。赵颖问：“你什么时候走？”蒋泉说晚上九点的车。赵颖说：“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还有心思陪我？”蒋泉笑说：“一堆脏衣服而已，带回家接老娘的，有什么可收拾的？”赵颖说：“你也真是懒出境界了，也不怕阿姨打你。”蒋泉握住赵颖的手，轻声说：“别老是阿姨阿姨的叫，总有一天，你得改口叫妈。”赵颖脸上一红，说：“你倒想得美。”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赵颖特地挑选了一顶帽子送给蒋泉，小卖部老板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瘦老头，一个劲夸赵颖有眼光，说这顶帽子是国外进口的。赵颖笑着打趣：“老板，你别逗了。这上面写着呢，MadeinChina！”便不理老板，转身帮蒋泉戴上，说：“成，挺像。”蒋泉问：“像什么？”赵颖笑说：“像日本鬼子。”蒋泉哭笑不得，说：“其实你不用破费的，我皮憨肉厚的又不怕冻。”赵颖说：“我可舍不得，咱们隔这么长时间不见面，留个帽子在你身边，就像我陪着你一样。”蒋泉见赵颖说话时言辞恳切，发自真心，不由得心头一痴，一阵阵暖流在心间流淌。
　　离别越近，这一丝丝的不舍也格外凝重起来，就像嚼在嘴里的口香糖，刚开始甜丝丝的，但越咀嚼，越是无法回味其中的妙处。远处开始亮起一盏盏的路灯，平时亮堂堂的图书馆和自习室这时候却只余黑暗，整个校园里唯一亮着的，便是这延伸到远处的路灯光芒，和寝室里零星点缀着的几缕微光。在夜色的笼罩下，格外有几分清寂，几分惘然。

禹鼎侯

自坐。

风吹锦衣印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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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鼎侯

风吹锦衣印梨花 发表于 2025-3-15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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