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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转） [复制链接]

秦川梦回

主楼

发表于 2025-5-8 16: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民国顶流作家，水分最重的，还不是巴金冰心茅盾，而是张爱玲。张爱玲的小说，说是三流水准并不为过。我这几年反复重读她小说集，最直观感受就是：好是挺好，但顶多也就二三流之间，绝对谈不上什么“现代中国最优秀最重要的作家”，更别说NO.1之类虚誉了。要我再说句大实话，张的散文倒比她小说好多了。《流言》诸集，又华丽又俏皮又灵隽，无疑风流高格调，功底大概仅次于周氏兄弟，可与前夫哥颉颃。而小说排在15名外还差不多。
实际上，张爱玲去世数日，“张学”首席推手夏志清，就已从之前的推崇备至彩虹屁单保人中率先“变节”，公开声明说，大家此后别再讲张爱玲最厉害之类的怪话了，张能进入“前三四名的现代中国小说家就够了”云云。这是“守老氏损之又损之义”，捐弃故技，一反既往，不仅修正了自己的观点，也是亲自给张爱玲的文学地位降格。这位最先印可爱玲，一举将其从过气状态推到顶峰的大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先撤退了。从这一点看，夏也确实是极真诚的学者，有过则不惮改，涂改液时刻握在手上，不惜以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战。
平实而论，要说张爱玲无非“鸳鸯蝴蝶派”流亚，确实不够宽厚。张爱玲的小说，格调与形式上固然旧派，表面上似是周瘦鹃平襟亚畴类一脉相传，可根底还是很“新文学”的，因为她能融入不少现代西方小说精粹，技艺上也颇现代，思想更非鸳蝴侪辈的“才子佳人”套路可以望见的。但是，张爱玲可以对标的，也确实不大可能是鲁迅沈从文萧红这等级别的，那不够格，份量也不侔，与通俗言情大佬张恨水比一比还差不多。而且，张爱玲认真模仿的同行前辈，唯一自认偶像的，正是张恨水。这个心绪，她自己的文章是早有过剖析的。晚年书信里，老太太还屡屡为老张抱不平，认为现代中国能懂张恨水小说妙处的就三个人，她自己，夏志清哥哥夏济安，另外一位则更特殊，乃湘潭毛先生。
张爱玲更像是张恨水小说的推陈出新版，是强化后的2.0款。她的《沉香屑》《十八春》诸作，都能看到张恨水的一点影子，比照《啼笑因缘》《金粉世家》，从格调、内容、乃至结构布局上都有效仿的痕迹。甚至，或许是我偏爱老张这种调调的，依我个人趣味，我还觉得张爱玲小说不如张恨水的。我近年重读张爱玲之余，也在补课勤读张恨水，“二张”对读下来，一大感受就是：如果说“小说家”张爱玲被捧高了，那她的私淑老师张恨水则遭受到了不公正对待。张恨水挤进现代小说家前5当问题不大。老张要说毛病，就是当年卖文为生，不是搞“纯文学”的为文学而文学，文字有时颇敷衍，大部头则往往虎头蛇尾，这些都限制他本该有的水平。小张的文本就精致多了，毕竟她出身名门贵族，家底厚多了，落笔也矜持。
张爱玲的小说，就胜在精致。刻镂组绣，文句工稳，哀而不伤，深隐为奇，的确是最能吸引“小资”读者的。但这也是张爱玲境界不高、格局不大的体现，杨绛批她“意境卑下”就是这个理。莫言当年评张爱玲，说小张奶奶在他心目中格局还是“稍微有一点小”，因为“她没有宏大的气魄，她更像精雕细琢的玉器，是一件很小的摆件”（2010.1.16首届“中国图书势力榜”颁奖典礼发言），这才是真正真切的同行评判。实际上，有个很显著的事实，似乎向来也被刻意忽视了：自1990年代以来，张爱玲异军突起，俨然文坛首席大师，可她的粉丝，从来都是“小资”、普通读者，以及靠她吃饭的“研究学者”，而本土专业作家似乎极少会推崇她的，真正从事写作的老手反倒对她并不太感冒。王安忆看似罕见例外，向被传为“张奶奶传人”，可她分明说过“我不像张爱玲”，你要把她与张并列，她还会生气。她说过，她对张爱玲，只“有一点是认同的，即对市俗生活的热爱”。确实，张本身取径就不够高，生活中还颇俗，现代文学也就能欣赏张恨水毛姆之流，老年日夜沉迷于泡沫剧不能自拔。
不怕冒犯，我总觉得张爱玲的真实地位，更像是民国时代的安妮宝贝。莫言还有一段话，是逆风“重估”张爱玲的，出自2010年某南方杂志访谈，我觉得说的特别好，可与区区敝人观感相印发，可惜向来能注意到的人并不多。他说，张爱玲的小说，优点是很精致，很漂亮，不仅语言出色，情感也写得很很深，很多比喻尤见新奇，那份幽默与调侃入木三分，而要说刻薄，“可能也是天下第一刻薄”。他接着说，张最大缺点是“不够大气”。她的东西“总还是缺乏一种广阔的大意象，终究是一种小家碧玉的东西”，分外精致，玲珑剔透，但绝非“波澜壮阔的托尔斯泰式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没有那种狂风暴雨般的冲突”。这些评语浓缩过来，其实就是杨绛口中的“意境卑下”。这才是可代表重量级同行的真实看法的。
总之，张爱玲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好东西”，但也仅此而已。恕我直言，如此“精致小摆件”，赫然高居“20世纪中国首席作家”之位，到底是可怜的。20世纪，全球文林出了多少大师，从卡夫卡乔伊斯到伍尔夫门罗，“超一流”名单列在A4纸至少三四张，但我们派出的头号大师居然就是张爱玲，你说打谁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