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得,我也扮过天使吧?于时光下、尘埃里,一袭雪色白衣。
看过徐克的《小倩》,《青蛇》,也包括李碧华的原著。从感观上讲,总觉得李女士长文不如短作出色,天赋昭然如她,犹似一柄细锐的丽剑,揣而锐之,终是不可长保。长文容易被戳出窟窿,而短作恰好安适了她的表达——灵然、可人,而后入心浅眠。
遁入另世,也没什么不好,如你所说;涉足而过,依旧红尘滚滚,类我所言。临步云端,还是凡胎肉身。
惟有爱是恩慈,爱是原谅。爱,是永不止息。
自己确是羡慕蛇妖的。她们的肌肤永不褪色,她们的眼睛恒久灵动、妙然,欲说还休。她们,法力无边,摘我所仰,丽我所临,摄我所需。她们因有了人心、人型及人性而热烈长情,免我流离,拔我苦楚,伴我等候永寂降临。
可我终究更爱凡人。因为他们会记得,我也曾明眸皓齿,曾经红颜青丝,曾经轻吟浅笑、形容精致令人挂怀。哪怕我此时行将老去,目视自己水镜中的肌肤一寸寸黯淡;岁月流逝,于尘世临风而立时,似一树薄花,飘向未曾抵及过的远方,不知踏上长路还是步入归途,会因无法执掌永恒而变得惊惶、多疑,无声哭泣。这一切的一切比永恒更令人悯顾、动容,这是蛇妖不会遭受的业果,也是蛇妖无法拥有的丽色。
而这个时候,爱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恩与慈,才可以让我不离不弃,宽与宥,可以我坦然面对时光的流逝;而永不止息,正是死生契阔的终极意义。
于是,我们将最珍爱的童话带进尘世。很快,仙灵如小白小青会在倾杯小镇的文字游戏中不得不同人类一样,被剥夺执掌永恒的权利,她们停留在人间衣袂飘飘,莹莹细语,痴心爱恋,生生死死。这不是残忍,而是成全。永恒一旦成了永恒,那么跟永寂又有什么差别,那样的结界该是何等的多鳏寡-孤独。?
许仙为人,法海是“僧”——僧曾为人;那极乐诸众是“佛”——已非人。那端坐莲花上的,如来,却终未来;沉堕红尘里的,欲往,亦永未至。
而后,世间还有一种存在,总与爱恨亲近着,里里、外外——它宏大、无量,却也终是那般轻弱、安然、——它即是“法”,随流水而去。
当众生渐次离去,还会发现,爱,也是隐忍,以及卑微。缘由何在?
正如你给我那一语成谶:生在人世,爱已染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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