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跟着感觉走

湘中蓝

跟着感觉走

海岸回到曾经离开的沐阳，这之间就是5年时光。眼前的城市发生了沧桑巨变，旧貌变成了新颜。夏日的阳光洒在楼群上，楼群变成了童话城堡，洒在绿化带的花花草草上，变成了浪漫的小乐园。

他行迹匆匆，顾不上观览新貌，下了公交车就奔着那条青石板的街去了。他满心渴望在那座老平房里，第一眼就能看到雨珠姑娘。这个念头翻滚在他心头多年了，跌宕起伏，比先前更加热烈而急切。

可是，满到处都是门面店铺，绿化区里枝繁叶茂，绿草如茵的，柏油路上的车子出出进进，而那座老平房却再也看不见踪影了。他走向小区的物业打听，原来住户搬了哪里？一个管家出面回答了他。

雨珠很可能住西郊区，海岸挨家挨户去问，有个民办的苗老师住哪里？门口一个老婆婆听了询问，手指了指说，他家就在这隔壁。海岸客气地谢谢了，跟她聊了几句，她就唠叨起了雨珠的那些过往。

原来，29岁那年的雨珠，迫于父亲每天的抱怨和责怪，无奈地答应了有50岁的装修老板的漂亮许诺，不到一个月里跟他结了婚。

本以为靠着老公过上安稳的日子，可乖张的命运却无情地捉弄了她。结婚还不到1年，雨珠从邻居议论里就得知，丈夫出轨了别的女人。

雨珠内心万分痛苦，欲哭无泪，像被无数的钢针扎了心。她还是果断地提出了离婚，男人或许去意已决，答应得倒是痛快。并指派了装修师傅给雨珠家装修了房子，说是作为一种所谓的精神补偿。  

雨珠落落寡欢地回到自己家中，期期艾艾地过着日子。她仿佛被一阵狂风暴雨折磨了一番，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淡漠了许多。只是在寂寞难耐之时，读着翻烂了的那本《荆棘鸟》，借以浇灭心中愁苦。​  老婆婆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语里透露出了一份同情与怜悯。

听闻了这些叙说，海岸心中满是怜惜。他当即敲响了雨珠家的门，响过了一会，房门无声打开了。再次见到面前的雨珠时，海岸瞧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憔悴。海岸对她浅浅笑了笑，说，还认得我吧。

雨珠勉强笑了笑说，还真认不出了，真是稀客啊！说完，她努努嘴对海岸说，快坐吧，来一趟不容易，坐下喝喝茶也好。海岸忙说，我自己来吧。说着，他端起了热水壶，拿来杯子倒好了两杯茶。

喝下了一杯茶，海岸瞧了雨珠一眼，说，分开5年了哈，你的经历我刚才都听说了，简直就是一场煎熬啊！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

雨珠耷拉着眉头，脸色透出晦暗，沉默地垂下了头。

说说我这5年的一些情况吧。告诉你，我现在都下海经商了。

雨珠猛然惊讶了一下，接着知趣地点点头，嘴巴吧嗒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海岸微微地嬉笑了一下，说，这算是向现实低头吧。

商业的浪潮终于冲毁了文学的阵地，“沐阳晚报”的副刊自然也难以生存，改做了专门登载广告的版面。我也待不下去了，只得自动辞职。闷了几天，猛然想起15年都没回老家瓦岗，这就回去了。

老爸老妈照常当着苦逼的农民，我自然不敢说出真实原因来，只说太想念他们了。在家呆了几天，老妈就不停念叨我结婚的事儿。

我只好跑到县城街道溜达，做梦也没料到，在一家小买店门口，竟然遇到了小时候的发小，就是经常在一起玩捉鸟抓蛇的伙伴帆哥。

帆哥对我高亢地叫了声，海伢子！这么一叫唤，倒真是把我的灵魂都唤飞了。我不容分说，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他久久没松开手。

雨珠听得不觉抿住了嘴唇，眼神不经意忽闪地溜了溜。

我俩在一家小吃店坐了下来。太长日子没相逢了，自然多喝了几杯小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帆哥不免说了他这几年的经历，摔过的跟头，可是翻云覆雨的历程，那真是叫人发蒙振聩，心潮激荡啊！

帆哥居然跑到遥远的中俄边境的绥芬河，做起了边贸生意。

现在是越做越大越红火。他见到我这番落寞的穷酸样，就邀请我接盘他的生意，让他转行去做房地产。帆哥一个劲儿地纵容我，鼓励我，说全程会带引我，叫我没啥借口来推脱，自然就答应他了。

雨珠的目光惊奇了，像突然见到天降的一个外星人。她忍不住好奇而猜测地问道，这么说，老师，你也就此当了老板发了大财？

海岸不觉点点头，说，先是发小带我营销了半年，慢慢地我也摸透套路如鱼得水了。接盘当了4年多老板，发大财不敢说，有着22家加盟连锁店，合起来8千多万资产，至多算是经商老江湖吧。

天啦！8、8千多万？怪吓人的！雨珠的眼睛瞪得直溜溜圆，冒出惊异的光亮来，不由自主扬起了双手，身子不觉微微抖了一抖。

海岸赶忙说，这次回来，不是跟你炫财富来的，是想邀请你去帮我办一份报纸，叫“商海时报”。这是最近的事，我盼望着你去。

啊!老师，你除了做生意，还要办一份报纸？你这是文武并举地建事业啊！雨珠惊讶得心头砰砰直跳，目光炯炯地盯着海岸，像在猜疑对面坐着的衣着光鲜的人，到底还是不是曾经的报社编辑老师。

海岸连连点头，出神地瞧着雨珠，说，也许过于痴迷文学的魅力吧。虽然在商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对文学的追求还一直揣在心中，对文学的那份热爱还未熄灭，就动起心思办一份自己的报纸。

在忙碌的生意余暇时间，我不由怀念起与文字相伴的日子。想到挣钱再多也弥补不了精神的荒芜，有不少大老板就这样荒废地断送了自己。我就毅然决定出资创办一份名报纸，为做生意的人服务。

当然咯，这还得拿出一整个版面，专门用来发表文学作品，为那些热爱文学的人，有精神追求的人提供一个展示自我的一个平台。

雨珠不觉皱眉头说道，哟，办这事儿，费钱费功夫不容易啊!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俗话说事在人为嘛。海岸呵呵一笑。

老师，你倒是说说看，让足不出户的下里巴人长长一番见识。​  海岸淡定地伸着一双手，潇洒地撑在自己膝头上，慢慢说道：

首先是拿资金嘛，这事倒不大，有笔活动资金。主要是去跑不少部门办手续，还真有点费腿脚功夫。再就是搭一班优秀的人马，这也不难，出高薪就行。办好了手续，剩下是跟印刷厂签协议的事。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不是别人，就是你了。报纸的副刊我就想交你把关。当年你投给我的那篇小说，虽然未能成功发表，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现在就是你赶马出道的时候了！

雨珠的内心十分纠结，心头敲着鼓点。说实话，她心底的希望之火“嘭”地点燃了，自然盼望前去干一番自己热爱的事。可是毕竟是去很遥远的地方，环境生疏，多有不便，怕给海岸添不少麻烦。

她不觉抬头瞧了瞧墙上的挂钟，说，老师，到吃中饭的时候了，我出去买点菜做来吃，要不就一起出去吃点也行，也算开个洋荤吧。

说得好，开个洋荤！打个牙祭！一起到外面吃点家乡菜吧。我这大老板当然要请个小小的客，借此庆祝一下我们的久别重逢嘛。

海岸这句话说得幽默轻松，一下引发了雨珠的兴致。她呵呵一笑说，行啊，老师请客在所难免。不过，我也得献上一瓶家乡酒吧。

在就近的一家小餐馆里，两人坐了下来。海岸拿过菜谱要雨珠先点菜，雨珠推辞道，我怎么能反客为主呢？大老板见识广，先点！

饭菜端上来后，两人就着家常菜，端碗举筷吃了起来。海岸谢绝了雨珠带来的酒，说，自己做生意从不陪酒，对烟酒搭桥的做法，我是非常抗拒的。我以文化媒介 来链接生意开场，也做了不少尝试。

雨珠，老师这次邀请你去做主编，希望你不要过多推辞了。我把这块宝全押在你身上了。我想，生意场上的人是欢迎这份报纸的。

雨珠放下了碗筷，说，老师，说实话，你邀请我去，对我这没啥学历的人来说，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我就可以全心身投入做自己热爱的事了。可是，我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的，怕影响到你呀。

海岸看出了雨珠的顾虑，浅浅地笑了笑说，你在这里独立地面对一切，你去了绥芬河那上班，我会让你独自地面对一切不便吗？

停了停，他耐心地劝说着，雨珠，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份报纸是我心中的梦想，你是最适合帮我实现这个梦想的人。绥芬河是个充满了机遇的地方，我会在你身边，支持你做好这份不平常的工作。

海岸的再三劝说，终于让雨珠鼓起了勇气，跟着他坐飞机去了绥芬河。绥芬河的互市贸易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幢不高不低的楼房，说白了就是个大集市。这里帐篷扎堆，商品如小山，人流熙攘。海岸开办的商铺和办报的地方，就设在这几幢楼房的租赁商户之中。

安顿好了雨珠住下后，海岸就联系起此前谈好的老编辑。他想到雨珠虽然有文学才华，但没有编辑经验，需要有人面授指导。海岸往返奔波于报社杂志社，找到了一个刚退休的执行编辑，陈编辑。

社长还热心地给海岸打了个电话，陈编辑听后未加犹豫欣然答应。在一家“荷香茶楼”会面后，海岸和陈编辑天阔海空相谈甚欢。两人就办报的方案和宗旨，达成了共识，以此奠定了进军市场方向。海岸说要付每月高薪，陈编辑执意不答应，说给个日常生活费就行。

临到告别时，海岸瞧了瞧陈编辑说，老师，你顺便把夫人带过去，也好照顾你的生活。陈编辑笑笑便说，没多大关系，你不也单兵作战？再说就算是出趟国了，最多半年时间，包把你的徒弟教好。

海岸转身投身于商铺去了，雨珠也获得了拜师学艺的机会。陈编辑教导她不同稿件版式的编辑技巧，保留作者风格的同时，让文章更加通透出彩。雨珠是如获至宝，每天沉浸在编辑知识的海洋中。​  在经商的余暇中，海岸为雨珠争取了在当地晚报社实习的机会。在晚报社实习期间，雨珠见识了成熟报社的运作流程，掌握了在截稿压力下高效完成编辑任务。她跟着前辈们参与选题策划，了解市场需求和读者喜好，这让她对编辑工作有了更全面、更深入的认识。​  实习生活结束后，雨珠人也瘦了一圈。可是，她依然接着走马上任 《商海时报》岗位，全身心投入到编辑中。她凭着专业的素养和对文字的敏锐感知，精心地进行编辑和校对。在她的一番努力下，报纸上的文学版面渐渐有了鲜明的风格，吸引了众多生意客的目光。​ 《商海时报》开始频繁出现在许多场合。在热闹的商业洽谈会上，参会的商家们在休息间隙，会随手拿起摆放的《商海时报》翻阅。有人被新颖的商业观点吸引，就和身旁老板说起来，你看这篇采写，写得还真有点东西。那位老板看了一遍说 这报纸的定位很独特啊。

在街头的咖啡馆里，不少顾客享受片刻的消遣时，也会翻阅《商海时报》，一边吃一边阅览。一家连锁餐厅老板，看到就餐的人专注报纸，便主动上前攀谈，这报纸很走俏啊！我正想推出新的菜品来，看来要到这报上登广告了！对方笑着回应：行啊，到时要优惠点啊！

《商海时报》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开始走向了盈利轨道。雨珠的工作量也繁重琐碎起来，甚至连同行帮忙打来的盒饭也顾不上吃。有天，海岸得空前来探望，看到脸庞消瘦了的雨珠，心中隐隐作痛。

他连忙上前劝阻说，不能这样了，雨珠！照这样熬下去，就会把身体完全搞垮了，到时我找谁来当新娘啊？嗨，我也是忙昏了头！

雨珠回望了海岸一眼，硬抗着说，没事的，只有点上火而已。

不行！我还得给你招募个助手，协助你。就这样了！明天不正好双休日吗？咱们停刊一两天休息。停一下没关系，毕竟人要紧！

雨珠还想再辩解几句，海岸却甩下那句话，匆匆走了。看样子是去物色招募助手了。雨珠不由撅撅嘴说，都没商量的，真霸道！​  不一会，一个年轻编辑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雨珠，放假了，咱们总算有空聚聚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去“经贸广场”溜达一番？

雨珠浅浅一笑，哎呀，都坐成神经麻痹了，去不成，对不起啊。

那个编辑咧嘴回道，我知道，你这高冷美眉，我这宵小是搬不动的。嬉皮笑脸说罢，他依然忘不了对雨珠摇了摇手，悻悻然走了。

其实，雨珠多少明白了海岸的心意。自己都熬到34了，再不嫁人就真的遁入庙堂去了。她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向海岸开诚布公。

有一天周末的黄昏，有个年轻女老板对海岸发来信息，说一起度过一个烂漫的周末。女老板经常和他同一店子用餐，自然也产生了爱慕。她曾暧昧地暗示过海岸，但海岸明确告诉她，自己已有了女朋友。女老板还想做最后一番纠缠。海岸看完后果断地拉黑了她。

海岸和雨珠的爱恋迅速升温了。海岸感觉不能没有雨珠，这感觉是火炉上的水在激烈翻滚。雨珠这姑娘越来越成熟，面对困难那么坚韧与执着。而雨珠呢,虽然忙碌中感觉疲乏，但也是温情的疲乏。

她忆起了凄冷的过往，像江河泛起的浪花，拍打着胸膛。转眼看看现在，生活和爱好日渐惬意，都靠着海岸全心掌舵。笑容挂满了雨珠的脸庞。她真想当面对海岸说，我要永远陪着你，你愿意吗？

婚事走向了张罗的日子，突然收到了雨珠爸爸托人发来的电报。他暴发了心脏病，已被好心的邻居，叫来救护车送到了市人民医院。

听闻惊人消息，海岸赶忙买来两张机票。飞到沐阳后，接着打的士赶到了那家医院。海岸和雨珠都请了5天假，专门轮流陪护着父亲。

5天飞快地过去了，两人打了一周的疲劳战，都疲乏得要命了，恨不得摊在地上。海岸不得已找了中介部门，请来两个女保姆照顾。

夜间时分，病房的窗外，随着夏风吹拂，传来了一阵栀子花香。室内明亮的灯光投射出去，洒在洁白素雅的栀子花瓣上，分外动人。

或许此情此景感染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拥抱了起来，瞬间感觉到了对方的激烈心跳，散发着热量的亲吻，和身体深度碰撞的温馨心悸。两人顿时一同强烈地感受到，今夜多美好，明天会更加好！

云自在

沙发

佑依

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