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没闲人的旅程,总是从早起开始。周四早上六点半,我们一家三口就起床洗漱了。准确点说,我跟叶子是自己醒的,而天天是被叫醒的。不过出去玩他很开心,并没有起床气。我是唯一在家里吃早餐的人,打扫了头天晚上的剩菜;他俩是打车到上海站后吃的,叫了碗馄饨。去日照没有高铁,只有动车,叶子抢到了最快的一班,不到4小时。天天很开心,问我:“爸爸,这次回老家能见到很多亲戚是吗?”我说是,虽然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都不在家,但还是能看到很多。叶子对“老家”一词表示质疑,因为我老家那边已经没有房子了,对于当年我们卖掉老房子的事儿,她颇有微词。我解释说,我父母都是在那个房子里没的,能有人接手已经算不错;就算没卖,你跟天天愿意去住吗?更何况,如果不卖,我当时都没有上海买房的首付。
从日照西站打车去万平口边上的酒店,天天对房间很满意,毕竟是海景房,还有浴缸和两张1米5的大床。叶子网上团购了海鲜套餐,餐厅就在酒店边上,步行几分钟。我们运气还是不错,回家的几天不但没有下雨,最高气温也只有31℃。天天和叶子对着蒸海鲜大快朵颐,而我则是死磕鲅鱼饺子。在海滨城市来说,日照的物价算很划算的了,当然,东西做得的确不够精致。鲅鱼饺子的馅儿很好,但是皮太厚了。吃完,回酒店躺了一个小时,三点半的时候才又正是出发去万平口三号门赶海。路上,给天天花10块钱买了小桶和铲子。于是,一米六多的大胖小子拎着小桶跟一群孩子玩得不亦乐乎。我跟叶子陪着他,踏浪,挖贝壳,在沙滩上奔跑。说起来,这孩子的童年挺不容易的。
去三号门的出租车上,司机就提醒我们,说那儿什么都挖不到。幸好有了这个铺垫,叶子和天天才没那么失望。他们最开始是想着能捉到小螃蟹和小鱼的,最后则只是收获了一些贝壳。对叶子来说,去一些网红景点拍照就很开心;而对天天来说,从扑来的海浪里捉住一抹绿色的海带也很欣喜。他找到一块很漂亮的石头,说是宝石,珍重地放到小桶里。那个橙色的小桶他一直没舍得丢,带到五莲,又带回上海。没有什么既定目标,就是在海滩上徜徉。我对天天说,爸爸就是在这里跟妈妈求婚的。确实,很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次是带叶子回日照参加表妹的婚礼,顺便让她见见老家的亲戚。其实双方那是已经默认了关系,只是在海滩上又确认了一遍而已。我还记得她亲口答应后我把她抱起来的激动,如今,孩子都比她高了。
晚餐在市区找了家鲁菜馆子,鱼和炒鸡俩人都很爱吃,唯一失败的是九转大肠。我不该点这个菜的,不便宜,却不讨喜。倒不是厨师水平不行,也不是食材问题,主要是南北差异。上海吃大肠喜欢处理得一点异味没有,但鲁菜的大肠是保留一点脏器味的。吃饱了,一家人打车去万平口一号门看演出,说是有沙滩音乐节。结果空欢喜一场,音乐节的第二天晚上,我们完美错过了。不过也并没很失望,回酒店泡浴缸也很惬意。那娘俩轮流泡澡,而我拎着一大袋子衣服去洗衣房。那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四台洗衣机和四台烘干机根本不够用。倒也不全是洗的人多,关键是有些人洗衣不用15分钟的快洗,而是设置1小时;烘干不用半小时的快烘,而是设置2小时。我拎着烘干的衣服回房间都快12点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吃罢早餐去逛森林公园。租了辆多人自行车,一家人骑着进去溜达。到麋鹿园的时候,他们娘俩进去看了,我没舍得40元的门票,在外面等。叶子拍了天天喂麋鹿吃胡萝卜的视频给我看,天天小心翼翼地喂小鹿吃,又怕被咬到手的样子,很温暖。园中是成片的杉树林,树荫下骑车并不太热。即便如此,蜜雪冰城那边排队的人仍然摩肩接踵,天天进去买了三杯柠檬水。小遗憾是荷花池那边没有看到荷花,再就是,天越来越热了,我们骑了一个多小时就出园了。午餐依然是团购,90块钱团到了多宝鱼、海鲜蒸锅、大虾,鲅鱼饺子、清炒时蔬和海鲜粥。味道不错,但店里的空调不太给力。
回酒店取了寄存的行李,堂弟已经带着他儿子开车来接我们了。一路上,俩孩子开启比惨模式,一个说我语数英一天至少两小时作业,一个说我每周得上多少次培训班。孩子们之间完全没有隔阂,这让我们都感到很开心。车进五莲界,两侧就是山连着山。“山外有山”成为很具象的眼前风景,这让在平原长大的天天很是兴奋。总算真得回老家了,我内心反而很平静;最激动的是天天,他在上午游园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好几次:“爸爸,下午我们就去看亲戚了吧?”回五莲,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充满仪式感的事儿。因为我经常跟他说,老家的亲戚们都很想他,期待他回去,他对我们家很重要。
先回叔叔家,他跟婶子在门口迎我们,俩人都比上次见面更显老了。简单聊了一会儿,叔叔就回单位忙工作了。我让堂弟带我们在村里里溜达了一圈儿,去看我家的老房子和老老房子。我给叶子和天天讲,在那房子里发生的事儿。房子的外观跟当年几乎完全没变,唯一变的是大门。天天在那栋老房子窗户前踮起脚往里看,我对他说,最开始那边没有南屋,南院墙上种的是葫芦。夏天的晚上,我拿一朵碗口大的葫芦花,静静等着彩色的大蛾子过来采蜜,然后,一下捏住它的触须,就抓住了。那房子见证了我们家的彩电、摩托车、冰柜还有第一位大学生,哥哥的初恋女友来我家时,我家也还住那里。我曾暗恋的那个女孩,也来过那栋房子,不过,来的时候,还只是普通同学罢了。
下午三点多,村里几乎没什么人。十年前回来时,在村里转,还能遇到很多长辈。他们看到我,会突然驻足,然后问我:“你是不是善金家的那个......?”虽然他们经常把我说成我哥哥,但至少我是谁家的孩子他们是认出来的。十年过去,爷爷那一辈的几乎都走了,父亲那一辈的也走了十来位。这次就只有一个人村委的人认出我来,论辈分他是我侄子。那时候我跟天天在看村委门口的石碑,上面写着我们村的由来。他从办公室出来,跟我打招呼。天天说叔叔好,他笑着说:“你该叫我哥哥。”天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辈分很高,尤其是我堂弟告诉他,在这村里,要喊他爷爷的孩子也不少了,这让他很是兴奋。
晚餐就叔叔一家和我们,很丰盛,鸽子、兔子和鸡等摆了满满一桌。天天和叶子吃得都很香,而我,负责喝酒。叔叔和婶子都很感慨,总算是回来了。那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堂弟没喝酒,他负责开车送我们回酒店。按照老家规矩,我们其实该住叔叔家的,但我尊重叶子的意愿——其实我自己也想住酒店,更方便。虽然喝了酒,但那晚上我没太敢睡,主要担心天天睡不踏实。他远道而来,我担心大大和娘会挂念他,来看他。小时候,类似的事儿很多,有些小孩子晚上会莫名大哭。还好,天天虽然翻来覆去睡得不是很踏实,还说梦话了,但总算没有惊醒,也没哭。也是,大大和娘那么宠孩子,就算来看他,又怎么忍心吓到他呢。
周六吃过早餐,堂弟开车来送我们去九仙山玩。路过一个地方,天天大喊:“柏林桥!”我们都懵了,心想怎么就到德国了?仔细一看,是“松柏林桥”,松字被遮挡了。松柏是老家一个乡镇的名字,我有个很要好的高中同学家在那边。我对天天说,松柏这俩字五莲读“song bei”。堂弟听了,笑着纠正我说:“是xing bei。”嗯,离家多年,方言也是半吊子了。大家说笑着,车沿着新修的盘山路一直开到山顶,确实方便了许多。天天和叶子拿零食喂了小猴子,游览了孙膑书院等地。风景秀丽自然是没问题,但我们时间有限,并没有逛太多地方,就只是带着孩子慢悠悠溜达。
午餐是大姑安排的,大表姐一家作陪。二表姐家去内蒙古玩了,表哥一家在日照单位有事走不开。天天终于见识到了我说的几十道菜摆满一大桌子的家乡盛景,菜上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吃撑了。事实上,同桌的仨孩子都没能吃到上主食,就跑一边的沙发上玩手机去了。同样的场景,晚上又演了一次。晚上是三姑家表妹做东,代表三姑宴请我们。也是吃到一半,天天就跟她家表弟去玩游戏了。开席的时候,那孩子躲餐厅一楼玩手机不上来,表妹笑着解释说怕我问他成绩。想起上次见面的情景,我这也算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嗯,不完全是,毕竟我小时候其实是欢迎别人问我成绩的。天天跟他很玩得来,那孩子很崇拜天天打和平精英的水平。
这是我们在五莲的最后一个晚上,大姑家表姐把樱桃脯和蜜桃送了两盒去我们酒店前台。那晚上叶子拉肚子了,一夜没睡好,早餐都没吃,在房间里休息。天天倒是睡得很香,并没有吵醒。网约车司机问我,能不能微信支付。我很抱歉地拒绝了,因为我需要平台开的发票。车到日照西站,叶子和天天上火车回上海,而我坐车去济南。这次没买到最快的车,他们路上要花五个小时,然后下车后排队打车回家还得接近1小时。在路上,我给叶子打电话,天天在那边撒娇说:“爸爸,这次铁腚之旅太累了啊!”
我分享了一些照片在家人群里,大家都说我们在家待时间太短了,希望下次能长点。哥哥本来要回来的,我说算了。因为侄子那边小升初报名刚好在周六,而且我们还要爬山,其实也没多长时间见面,不如下次我们去潍坊。至于这次为什么不去潍坊,是因为太累了。旅行还是要趁早,当然,这是对我们这种身体素质一般的人来说,至于那些朝气蓬勃的大爷大妈们,我只有羡慕的份儿。
河蚌赌徒 2025年7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