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蜗牛
早晨起来，忽然想起薄荷在这个春天应该长新叶可以采来泡着喝
了，便兴致勃勃地去屋后墙角边查看。薄荷真的已经有很多叶子，但
我发现有一大群蜗牛正在它们身上安居乐业，大多数薄荷叶子被啃食
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心中一气恼，转身回家拿了瓶雷达杀虫剂，准备消灭这些可恶至
极的蜗牛。可是在靠近了它们准备喷的刹那，我突然看见一只蜗牛可
能没爬稳从叶子顶端摔了下去；我看见叶子上有许多干枯的蜗牛壳，
或许是它们费尽力气爬上来后再没力气动而被阳光晒死了；我看见依
然那么多的蜗牛在一伸一缩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而不知道它们的未来
到底面临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我可以在几秒内判决它们全部面对死亡
的命运......
于是我就这么不忍心了，只得把一些幼小的尚有救的薄荷迁移到
另一块土壤里，那些老薄荷则只得忍痛割爱了，安慰自己说，何况杀
虫药的副作用也会促成它们的死亡，何况它们本身已经被残害得奄奄
一息。
就任凭蜗牛与薄荷的天意自然吧，原是世间谁都无法避免无法拯
救的。一切生命重要的也只是过程，对蜗牛而言不需要知道未来只要
爬行途中有绿叶清香就足够，对薄荷而言能在春天伸展芽叶那么生命
中降临的痛苦还是值得忍受的。
某种程度上，我和我的病痛犹如薄荷和蜗牛，我不停挣扎努力抽
芽长叶试图修补破损不堪的躯体，可是疾病却如蜗牛般在我躯体上爬
行着啃食着，如此地坚强不屈，不依不饶，不肯罢休到近乎无耻。因
此在它面前，我丧失了所有的温暖与尊严，迈不了流星般的大步。医
院里的手术器械，形形色色的药水药片，还有那些花花草草煮出的汤
药，似乎都对它形同虚设无济于事。
一个人，一辈子，若给你苦难，你只知道惧怕。给你爱情，你只
知道忘情。给你快乐，你只知道挥霍。给你健康，你只知道透支，给
你痛苦，你又只知道呻吟。那么上苍就只能给你一段苍白而惨淡的黄
昏，让你在其间疼痛着，悔恨着，遗憾着，羡慕着，直至寂寂而终。
所以我不会再做退缩的人，我的人生既然不是铜墙铁壁，不能反
复无常，也不能重新来过。这一具柔软的肉身，已将我定位在一个忍
着痛受着苦的冰冷角度，那么我的生命已经无所谓开始和结束，无所
谓争夺与退让，我只要知道我还有着能力让自己立足于世间寻求清香
寻求生命最真的自然，那么现在或未来我绝对可以默受一切不言悲欢
只说流年。
最终，在这个春意满满的清晨，我只是笑了笑，双手抱着病体，
站在尘世的繁芜丛深里，看看薄荷，看看蜗牛，做着梦，梦着一朵伤
花在未来的未来尽力怒放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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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4-13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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