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故园风雨 于 2010-5-5 16:49 编辑
趿拉着鞋板儿，眼睛半闭半睁，低着头拐出小巷。
早晨的风不缓不疾，撩拨得胡茬儿都有些春心荡漾，没心没肺地一直痒到骨子里。狗儿在身后不即不离，郁郁寡欢地像个失恋的诗人，我知道它又在闷骚，明明刚才还在和一只雌儿打情骂俏。一个很“阴暗”的念头在心头一闪——回头吓它一把！对它的油头滑脑一示惩戒：不装，能死不！我“款扭狼腰，轻舒猿臂”，真想再翻个白眼，不过困意未消，作罢。望着我作状欲噬的模样，狗儿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一个急刹，莫名其妙地抬头望我，无辜的眼神让人崩溃，意兴阑珊，原来碰到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虽然知道它依旧在装。
地上磕磕绊绊，两只脚如同刚刚获释的匪徒，各行其道，拧得人心眼儿疼，管他们，反正你们得驮着我，不能我倒过来举着你们——再说，咱也没那举火烧天的本事。伸臂抻腰，对着天空打个意犹未尽的哈欠，无边的春色尽入眼帘，竟然已经走出好远，一轮红日正慢吞吞爬上树梢，原来它也懂得春困秋乏，赖在床上的滋味不独世人知。两侧都是麦田，一层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时隐时现，仿佛飞天轻拢慢捻的手指。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招人待见，衣冠不整，慵慵懒懒，像个志得意满，小富即安的土财主，所以突然对一杆大烟袋浮想联翩，索性扶上驴再送一程，反正就是演戏也要讲究投入不是？然而痴人说梦的快感并不能持久，地主老财们最富有的是土地，而今天的我身无长物，怎么去东施效颦？空惹旧啼痕！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开始为自己的不堪惴惴起来，渊明老先生说得多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对采菊南山的先哲心仪了那么久，事到临头，这心里居然还是种不出一片桃源来，怪不得人家陈子昂会独立城头，捶胸顿足地哭，“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看来古今之人事，大有相通之处，遂释然。
“没有伟大的品格，就没有伟大的人。”不知罗曼·罗兰说这话时是不是也做了什么鸡零狗碎的糗事，或者和我一样一时半刻思想走了个火，反正听着不像鼓励，更像喟叹，一屋尚不能扫，又何谈天下，我终究就不是与伟大沾边的人，还是退回眼前的春色，让心情开花结果。天空辽阔，云海翻腾，那轮红日已经脱胎换骨，炫目的光芒驱除了清晨的一点清寒，麦田的一侧，在它蓊郁葱茏的掌心上，被人独出心裁地圈种出一片杨树林来，在这春日，在这春晨，在这春风满怀的惬意中，分明能听到那绿杨之海的合奏。是浪涛，直挂云帆；是箫鼓，横绝六合；也是引子，给我的懵懂展开画卷。
喜鹊在飞，在麦田上下尽情舞蹈，时而隐身垅上，时而一飞绝尘，向着那杨林深处，归巢。已经有柳絮袅娜在阳光里，导引风的方向，东坡说它们“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其实先生哪是惜花，当是惜己，花落花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个矢志致君尧舜的王朝，可是哪个又挂念他这片无根无系的白花呢？“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万物有情，人生有梦，东坡免不了俗，总想君父相招，却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流放，除了流放，还是流放。“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越是天纵奇才，越会继承古往今来那份摧心刺骨的痛，举世皆浊，你又何能独醒？本说柳絮，不曾想又随老东坡逛了一遭，生生给这个春意正当时的早晨带来些许幽幽的怨艾，怪不得燕子掠过头顶，会投下意味深长的一瞥，远来江南，天遥地远，也不知，它们倦了否！也不知，是否依是来赴故人约！
丛丛野草在田边垅上铺张到极致。有的相识，有的不识，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却顶着一簇簇或黄或白的小花，兀自招蜂引蝶，在这儿，在这时，它们把我心中的憧憬锲合得竟然如此无痕无迹，全不似昨天。老家的麦田里，杂草横生枝节，费了我半日的光阴，背着沉甸甸的药桶在里边横冲直撞，也不知打了几桶，反正躲在办公室惯了，到了最后坐到地头，大汗淋漓，腰酸背疼，只是看看那些刚被暖阳呵护了几天的小草们，不禁心生愧悯。早上醒来，肩膀仍然隐隐在作痛，难怪当年荷杖老翁要骂孔夫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看也该，以己推人，还不是如此。
也不怪我妄下结论，从小巷散步到城东，我一门心思都在暮春风物，不经意狗儿何时跑掉。它的性情我还是了解一二，春暖花开，狗儿最近也心事忡忡起来，老不见，老是早出晚归，时常还携了“红粉”归来，张扬的不得了，估计此时它又风流快活去了。其实这有什么不好？春天嘛，万物都在播洒希望，“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具，而万物荣，天地之气，皆在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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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5-5 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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