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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天爱 于 2010-4-25 17:58 编辑
老家是个海岛,很小的那么一个海岛。因为小,岛上能分的地也少,而且是不太适合生长作物的盐碱地,所以烧火的草也就很少。谁家有个大草垛就很羡慕,也可以说是眼红,那就意味着冬天有个暖和和的炕可以睡。
小岛和陆地有一条大坝连着,有一段修成了桥,有闸。每天早晚开闸向海里放水,管着开闸的是个阴沉沉的汉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岛上的人都管他叫“大马猴”。“猴”在这里是四声,土话。马猴就是狼的意思。一直到我上学离开小岛,他还是住在桥头的小平房里,还是一个人进进出出的。他不爱说话,爱喝酒,喝了酒看人的眼神就有些凶,所以岛上的孩子都怕他,谁家孩子不听话了,不管白天黑夜,大人只要说那么一句:再哭,你再哭,大马猴就来了!孩子肆无忌惮的哭声就会戛然而止。我小时候就爱哭,不过哭起来没有声音,就那么悄没声的掉金豆,而且一哭就是很长时间。妈妈对我这么哭最是没办法,繁重的劳务已经让那个秀美的女子不堪重负了,她有时候也会对我说那句话。我会背着她悄悄地撇撇嘴,我才不怕他呢。那个大马猴从来对我不凶,有时候还会给我和堂哥买糖吃。不过,我会在妈妈说的时候借着台阶下来,装作害怕的样子,趴到妈妈背上撒会儿娇。
大坝,把两边的水分成了淡水和海水。大闸承担着排涝的作用。夏天下了大雨,发了大水,大闸就会一整天的开着,洪水奔向了更加广阔的大海。现在想来小时候的雨水真的很多,下的雨都是那么的畅快淋漓,上学的时候,挽着裤脚,头顶上披着一块油布,欢快的在雨里奔跑,洒下的笑声欢快的就是一首最快乐的歌。那时候是最盼望下雨的而且是下大雨发洪水,发了洪水,就会有很多的很多的东西从下游冲向海里,在大坝这里被拦住。冲下来最多的是草垛,这可是个好东西。刚开始是大人们挽着裤脚,站在水里手里拿个长竹竿笊扒奋力的勾着,谁勾着就是谁的。后来孩子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渐渐的大人就不好意思再去,你个大人和孩子抢草垛,像什么!
这项运动最后发展到只要发了洪水,不管是不是还在上课,孩子们轰的一声就跑去了大坝,其实学校就在大坝的边上,几步的距离。开始的时候我从来不去,我要看着两个弟弟,我怕他们卷到水里去。水珍的弟弟就是在抢草垛的时候被卷到了水里,水珍差点被她的爸妈打死,学也不让上了。
三年级那年,发了一次几十年不遇的大洪水,很多的东西都被肆虐的洪水冲到了岸边。堂哥湿淋淋的跑回来,把一只小狗给了弟弟,告诉他们好好的呆在教室和狗玩。然后拉着我就跑,一边跑一边说草垛太多了,快去抢。堂哥比我大一岁,我俩一个年级,他总是护着我在学校里,所以我也是很听他的话。跑到坝上,身上已经全湿了。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完全惊呆了。昏黄的大水咆哮着从远方滚滚而来,奔到眼前,猛烈地拍打着大坝,一个浪头退下,后面的浪头赶上。水面上漂浮着很多东西,随着浪头起伏飘摇。水位很高了,就差一点就要漫过大坝。大人们早已去了大桥,把所有的闸门都高高的提起,洪水拥挤着奔入了大海。正值涨潮,洪水海水翻滚着扭动着,那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觉脚下的大坝都在摇晃。还来不及害怕,堂哥把我拉过去,递给我一根长竹竿,对着正面而来的一个草垛奋力的勾着,嘴里还喊着:这是我的,这个是我的。草垛勾到岸边,我用笊扒用力的勾着固定住,堂哥又跑去了另一边,继续抢。一时间就听着乱七八糟的声音充斥在大雨大浪里,都在喊着,这是我的……又一个草垛冲着我而来,我再次拿起竹竿勾过去,嘴里也大声的喊着:“这是我的!”旁边不知道谁的竹竿也伸了过来,我奋力把那根竹竿拨开,更加大声的喊着:“这是我的,这边的都是我的!”
那一天洪水退去,我抢了四个草垛,一个草垛上还长着叶子,结着两个半青半黄的大南瓜。南瓜边上有一只大红鸡冠子的芦花大公鸡,它焉头打脑的紧紧地扒着南瓜藤,小眼睛没有一丁点平日的神采,想象不出它是怎么在惊涛骇浪里漂泊到岸的。
妈妈和婶娘她们是怎么把草垛运回家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堂哥挤着一床被子昏睡了两天,炕烧得很热,很舒服。
看着电视上关于西南旱情的报道,我就会常常想起小时候下的大雨,大雨里奔跑的淋漓畅快的童年。一切都很遥远了,遥远的只是一个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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