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河匪事z

唐朝国庆

  

                                    张 成

    清末年间，政府无能，内忧外患，政治腐败，民众苦不堪言，四处贫穷。而堵河沿岸的竹山一带，却因地处偏远，免受乱世之苦，乡民勤劳，土地肥沃，仍然富裕无比，恍如世外桃源。但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却被许多在江湖走南闯北的土匪发现了，一时之间，堵河沿岸众匪云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堵河南岸，有一大山，名叫龙背山，下据堵河天堑，上有奇松怪石掩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成为众匪眼中最最理想的匪窝，土匪们都想霸得此处，占山为王。经过四年乱战，武界败类，竹山鼎鼎有名的一代拳师谢金虎的率领一帮手下，逐一降服众匪，势力愈加强大，得以  统领众匪，占得此山，成为竹山匪王。

    这谢金虎出生竹山拳师世家，自幼便学得一手好武艺，是一个很难得的武术奇才。他成为匪王后，虽然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但到底受了些父辈江湖义气的影响，一诺千金，极讲信用。据说某日他在城里最大的祥盛赌坊与手下赌博，狂赌数天，钱被赌干，便与那手下约定，最后一赌他若输，自断左手五指，手下当他说笑，慨然应允。不料最后他竟真的赌输了，本来对方是自己手下，完全可以不履其约，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拔刀出鞘，砍断了五个手指头！手下们吓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谢金虎武功高强，艺高人胆大，自然为所欲为。但有一小村，他从不敢前去打劫。此村在堵河北岸，唤作精武村。那精武村名副其实，祖先曾得过武当掌门张三丰张真人的真传，后辈们代代习武，武当剑法个个精通，众匪无一敢往。但因祖上留下遗言：习武只为自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凡我族人，不得违背！因此和土匪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话说这日，精武村村民正聚在一起，切磋武艺，却见一满身是血的少年匆匆逃往此地。问后方知，此少年乃是隔壁村人，因村民不慎露富，被谢金虎发现，前来抢劫，有少数血气方刚者奋起抵抗，谢金虎大怒，于是血洗该村，少年全家13口已尽数被杀，因自己走了亲戚，幸免遇难，但已为谢金虎手下察觉，正在四处追杀。村民见其可怜，将其收留，并教他一些剑术，用以自卫。不料少年天赋异常，且刻苦无比，习练数月，即在村中逢战必胜。少年见在这里已无人能教自己，生了离开之意，村民们知其报仇心切，也没强加挽留。少年告别恩人，从此独自一人，只身仗剑，飘零江湖。

    少年知道以他目前的武艺，尚无法战胜众匪，杀掉谢金虎。当务之急，要寻找名师，学得绝世武功，方能报仇雪恨！少年从小便听大人们说，沿堵河逆流而上，女娲山内，有一高人，人称无影忍者，剑法超群，武功盖世。但此人在此山退隐多年，且从不向人传授武艺！事已至此，少年决定尽力一试。

    少年访遍山中村民，但无人知晓隐者下落，只是有人隐隐看到过此人曾从北山悬崖下腾空而起。少年闻听此言，兴奋异常，狂奔至北山悬崖，身后村民连连告之悬崖高及万丈，跳下必死无疑，但少年毫不理会，纵身跳下，只听得风声呼呼，而身下似有流水潺潺，数十秒之后，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少年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急流之中，因被一巨石阻挡，才未被洪流冲走。他强忍疼痛，环顾左右，发现峭壁之上有一洞口，欣喜若狂，奔至洞口。却见一老者盘腿坐在洞内，白发苍苍，枯瘦如柴，虽身体纹丝不动，周围却隐隐有白烟冒出。少年大喜，立刻跪下，三拜方起：“徒儿拜见师父！”老者大笑：“老朽自知能力低微，从不教人，何来徒弟？”少年答道：“早听说过师父大名，因崇拜师父而习武，因一心赶超师父而不敢懈怠半刻，师父虽未教我一招一式，但无时不在徒儿身边，督促徒儿习武。在徒儿心中，您早已成为了徒儿的师父。”老者听后，微微一笑：“找我学武，所为何事？”少年顿时涕泪交加：“为报全家13口被杀的血海深仇！”老者语声变得严厉：“习武者当常思为国为民，为报仇而习武，动机不纯，怎成大器！”少年应声答道：“徒儿学武，不仅为了报仇，更为歼灭匪徒，还父老乡亲一个太平清静。”老者无语，半晌答道：“老朽若不答应，你将如何？”少年语气坚定：“徒儿便长跪不起，直至师父答应为止！”老者大笑：“你跪你的，与我何干？”从此默默无言！

    少年便一直跪在洞口。是日夜晚，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时值寒秋，冷冽无比，少年冻得瑟瑟发抖。半夜，洞中隐隐已有鼾声传出，但少年依旧端正地跪在风雨之中，纹丝不动。如此熬至第三夜，终因体力不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醒来之后，却觉神清七爽，方知老者已为他灌输真气，慌忙跪下：“徒儿一片诚心，请师父成全！”老者脸色冷峻：“老朽漂泊一生，晚来只想得到些许安静，决不会收徒传艺！”少年答道：“徒儿一片诚心，若师父执意不肯答应，徒儿便只好继续跪下去，直至海枯石烂！”老者笑笑，“两手空空，便来拜师，何处可见诚心？”少年当即问道：“师父需要何物？尽管说来，徒儿一定尽力办到！”老者大笑：“老朽一生好嘴，吃遍天下肉，但人肉却从未尝过，你若有诚心，就自断你用来执剑的右臂，为师父煮来，了了师父这一心愿吧！”习剑之人都知道，手是剑的脑，自断用以执剑的手臂，无异于自废武功，且从此再习剑的难度将增加许多，成为绝世剑客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老者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少年断了拜他为师的决心，但少年思索片刻，却毅然拔出腰中长剑，还未待老者做出任何反应，便挥剑削下右臂。顿时血流如注，少年面如土色，步履蹒跚，却顽强地捡起地上手臂，勉强笑道：“徒儿这就为师父煮去……”一语未完，便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事至此时，老者若不收少年为徒，便是无信，只得扶起少年，为其运功疗伤，并在少年醒后，将他收为徒弟。

    少年跟随老者之后，本以为老者会教他学些绝世奇招，却不料老者只是每日将他送上悬崖，让他在树林中观察鸟兽虫鱼。少年大失所望，时间一久，不免气愤，诘问老者道：“师父既已收我为徒，当全无保留，传我武艺，却为何让我日日与那鸟兽为五？”老者哈哈大笑，“世人只知世有绝世武功，处处寻找，人人欲学，却不知绝世高手遍处可寻，它们无不身怀绝技？”少年大惊：“不知师父所说的绝世高手是什么？”转而讪笑：“难道就是您让我我日日观察的那些鸟兽虫鱼吗？”老者面色严肃了起来，“不错，我所说的绝世高手就是那些自然精灵！他们生存于大自然，时时会遇强敌，处处都有危险，任何物种都自有一套防守或者进攻的法门。虽然它们和我们人类的身体构造不同，但是他们的进攻和防守智慧，对自己身体的利用技巧，却正是武学根本！我让你观察它们，正是让你学习它们的智慧和技巧，从中得到习武启示，融会贯通，再加以练习。切记，习武只可靠己，不可靠人，最高超的武艺，都是从最基本，最简单的招式练出来的，需要自己用心观察，用心领会，如此，则天下万物，皆可为师！我一片好心，你却责怪于我，习武的诚心何在？”

    少年知道自己误会师父了，慌忙跪下：“徒儿愚钝，师父用心良苦，徒儿却无法领会，妄加猜测，冒犯之处，望师父原谅。请师父放心，徒儿今后一定谨遵教导，勤奋习武！”从此在那林中，日日跟随兽类踪迹，观察百兽行动，并时时思索一番，不懂之处，便向老者请教；得来灵感，便刻苦习练，武功进步神速。

    十年之后，有一剑侠闻名天下，此人只有单臂，但剑法怪异，变幻莫测，看不出宗于何门何派，人称“独臂侠”。独臂侠出道数月，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甚得民众爱戴；所遇数百战，战无不胜。习武成狂的精武村村民听说此人，无不想见识大侠风采，但自知大侠行踪飘忽，只是妄想而已。不料一日那独臂侠竟真的来到了该村。来人右臂已无，左手持剑，相貌与传说中的独臂侠十分相似，但村民坚决不信他的身份，要他亮出两招。来人微微一笑，拔剑随手一挥，剑风所过之，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众人这才相信，盛情相迎，询问之后，方知此人便是流落该村的少年。独臂侠将众位恩人一一谢过，告诉他们自己这次是来向他们告别的，明日他将与谢金虎决一死战。他虽武艺高强，但土匪众多，双拳难敌四手，且谢金虎也是一流高手，因此此战胜负难料，此别可能会成为永别！众人听后，无不潸然泪下。

    第二日独臂侠与众村民一一告别，泛舟经过堵河，只身一人，前往龙背山。行至山口，只见路旁树叶隐隐有异动，遂大喝一声：“我乃独臂侠也，鬼魅小人，躲藏作甚，还不下来？”此言一出，立刻有数十人跌落地下，面如土色，连声求饶。独臂侠笑笑：“我此次前来，只是取谢金虎狗命，报血海深仇的，与你们无关，识相的快快离开！”众人连滚带爬，慌忙离开。但不到一刻钟时间，便见前面风起沙扬，数百人马铮铮而至，为首的正是谢金虎。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杀我？”独臂侠闻名天下，谢金虎显然无意与他对抗。独臂侠冷笑一声：“无冤无仇？去问问我死去的全家13口吧！看来你杀人太多，早已记不清了，你若不除，我死去的全家如何瞑目？”谢金虎大惊失色，知道今日之战已不可避免，但片刻之后即恢复平静：“即使你能杀了我，但你能全身而退吗？”说完指了指身后的数百人马。独臂侠哈哈大笑：“为了杀你报仇，我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淮备，全身而退，从未想过！”说罢气运丹田，长剑出鞘，剑锋直指谢金虎。

独臂侠正欲进攻，谢金虎突然问到：“能否做笔交易？”独臂侠大怒：“血海深仇，岂能用作交易？”“听我说完，你若放弃报仇，我必遣散众匪，隐退江湖，还浩浩堵河一个平太平！”谢金虎连忙说道。独臂侠思索片刻，厉声问道：“此言当真？”谢金虎一笑：“谢某虽作恶多端，但从不说假话！”独臂侠沉默良久，缓缓将剑插入剑鞘，脸上隐隐有泪光浮动：“好吧！我就信了你！”

    谢金虎大喜，应声问道：“但我却如何相信你？你武艺高强，我若遣散众匪，将再也无力与你对抗，那时你若杀我，易如反掌！”“你要如何？”独臂侠问道。“我只相信死人！”谢金虎缓缓答道，“我知道你乃侠义之人，一心为堵河消除匪患，但你武功再高，即使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这个目的。如今你只需杀掉一人，便足可愿望成真。这个人便是你自己！”

    独臂侠沉默良久，仰天长叹：“我习武十数年，吃尽人间苦，只为手刃谢金虎，报血海深仇。全家被杀之仇，本不共戴天，但与整个家乡父老的安宁相比，个人之仇又算得了什么？”长叹之下，清泪滚滚，“爹，娘，爷爷奶奶兄弟姐妹们，但愿你们能在九泉之下原谅我。”说完，拔剑立于脖颈之上。“一言既出，”独臂侠望着谢金虎，双目似电。“驷马难追！”谢金虎慨然应道！

    独臂侠狂笑数声，手腕一抖，一腔碧血，喷涌而出。刹那间，堵河之上风波骤起，声音似哭似嚎。天上乌云密布，雷声大作，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谢金虎呆呆地站立在风雨之中，良久无语，双目之中，泪光闪闪！

    三日之后，谢金虎遣散众匪，隐退江湖，同时告令天下众匪：从此之后，有胆敢踏入竹山半步，胡作非为者，即是与我谢金虎为敌！堵河两岸，终于恢复了平静……

雪天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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