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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故园风雨 于 2010-4-28 10:08 编辑
夜是什么?
夜是音符,夜是飘浮的音符,在天使的翅膀上飞。
黄昏时候的一场小雨之后,夜更加静谧与清澈,恍如流过手指的一溪清波,悄悄地给心一个可以歇脚的站台。那些云,带来风,带来雨,也带来淅淅沥沥的心绪,隔着窗户上朦胧的玻璃,隔着眼中氤氲的灯光,我看到夜晚黑色的舞裾,是么?夜,绝不是诗情的少女,也不是鹤发的老妪,夜是从容娴雅的彼时知己,在红尘中走了这么多年,我问:伸过手来,告诉我,你好不好?
夜的极致,夜晶莹的眸子底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哦,朋友,夜却不是黑暗的唯一,黑暗也不是沉重与恐惧。我坐在黑暗里,坐在夜晚灵魂的谷底,但我知道,我没有沉沉睡去,而是幽幽地醒着,仿佛千万年来,就一直这么与夜相倚相偎,耳鬓厮磨,似一尊古老的化石,活在夜晚温暖的村庄。在窗台,雨滴跳过夜的门楣,轻轻地敲动花季的芳菲。杏花开过,梨花开过,在它们埋香的脚下,在它们绿发的肩上,夜正引导着我的眼睛,飞向远方。
雨停,风静,云沉下去,白月光羞答答地盛开。“如果大海,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多么熟悉的歌声,多么熟悉的背影,一个戴着大眼镜的阳光男孩儿,甩着长发,奔跑在海浪轻拍的海滩,扬起手来,他抛给我的,竟是一把染泪的苦沙。海退,浪杳,男孩儿无影无踪,还有他的大眼镜,他的长头发,他的清纯的记忆,一并拿走。匆匆稳住心神,夜还是夜,白月光留在窗外,一切却不是梦,忍不住双手按麦,往音乐覆盖下的耳孔,可是无数的旧时光再不会回来。夜,是什么?夜是稍许的水珠儿,滴下檐头;是少不更事的狗儿,在窗下胡乱地呓语;还有,那是一只蝙蝠飞出月光,飞向遥远的沧海。
茫茫的夜,柔柔的夜;冷冷的夜,悠悠的夜。被它蛊惑,被它触摸,就像杯中隐现的菊花,就像菊花里香极的往事,往事从未凋谢,容颜从未老去,夜将还原这个世界迷失的承诺。能否无动于衷,能否安然度过,安然度过这个夜晚中重拾的懵懵与懂懂?三十年前看夜,夜是老父手中的温存酒杯,遥望不可及,却又时常变作“噩梦”,拍向肩头;三十年后看夜,夜是儿子枕上香甜的轻笑,和被我再次盖住的小手。而夜,永远不会是醒着的我。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夜更深,华健的笑容浸透时光的滴滴点点,一首老歌,一些往日遗落的情怀。就在这样的夜里,趁着月光,有多少朋友曾踩着文字的小径轻轻走来,可是,花开花落,蓦然回首,月光下,顺着那些弥散的风烟望去,匆匆的,还有几个?小院中,月光下,夜就变成了寂寞空阶,变成了孤独窗口,变成了那场曾淋漓而至的雨,了无痕迹。
陶醉于夜,陶醉于歌声中渺渺的天涯,忽又想起稼轩的名句,“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 怕一觞一咏,风流弦绝。我梦横江孤鹤去,觉来却与君相别”、“ 尺素如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原来老夫子也是性情中踟躇之人,岂独是那个点灯看剑,吹角连营的豪雄?此夜向上直追一千二百年,是谁白衣遥立,拍遍雕栏,忍不住指夜而吟: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月如旧,夜如旧,起身拍拍身上的光阴,簌簌而下的,却是些些冷冷的剑气。
夜是什么?夜是一夕月白,是弦上声急,是花荫下零落的残绪,是空阶上吹也不起的埃尘。夜将演而为春日朝晨,此后是往来的车,如潮的人,还有花开,还有蝶来,还有一个小院,不知为谁而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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