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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附近的姑姑家吃饭,说起了一些过年的往事,说的时候是笑着的,说完之后笑不出来了。
十多年前,爸爸在世的时候,每逢逢年过节,在爸爸的召集下,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会赶到奶奶家去。爷爷奶奶生了三儿四女,儿女们先后成家生儿生女,二三十人聚在一起,简直要把故乡的四合院闹翻了。
我们这家人吃饭,大人可以为老不尊,小孩可以目无尊长,是实实在在的没规没矩、没大没小。这么多人,两大桌子根本坐不下,于是,坐不下的圈外站着。站圈外的一般不是小孩,而且是自告奋勇的大人,原因很简单,站着的位置不固定,这样就可以四周转悠着夹菜,少了筷子够不到的麻烦。每当一盘菜做好,往往在厨房通往厅堂的廊道里,菜就少了一半,鸡鸭少了大腿,猪脚少了蹄子——是有人在半道拦截了。这时候,奶奶就会一边笑着一边喊“没样子”,没样子还是没样子,到桌上了,依旧是抢的抢,夺的夺。
想起了一个插曲,记得大姑父第一回上奶奶家过年,他腼腆地坐着,很不好意思动筷子。不知道哪位叔叔喊了他一句,别傻坐着啊,吃肉。于是大姑父小心翼翼地伸筷子夹了一块肉,还没拿出盘子,听得一声吆喝:“大胆了!竟敢夹这么一大块肉!”同时只见一双筷子夹住了姑父筷子上的那块肉,姑父吓得慌忙丢下肉收回了筷子。原来是我爸爸夺了他的肉。在姑父脸红发愣的当头,一家人包括我爸爸在内笑得前俯后仰。大姑父这才明白是开玩笑。从那以后,大姑父也渐渐学会了玩闹。后来的几个姑父,也先先后后经历了一些类似的遭遇,但是没多久都被同化了。
别说大人,小孩也闹的欢。记得有一回,一条大鲤鱼上桌了,十多岁的妹妹最喜欢吃鱼头,于是夹走了鱼头。二叔的女儿比我妹妹少三岁,她见状,慌忙伸出筷子,一把将剩下的整个鱼身夹到了自己的碗里,碗太小了,那鱼直接把碗弄翻了。大伙被逗乐了。有姑姑说这家子是“强盗窝”,男女老少都是强盗。确实有这味道。
酒桌上其他的笑话也层出不穷。有一次,姑姑婶婶们和我们这班小辈都离席了,只剩下爸爸等男子汉们还在喝酒。酒酣之际,爸爸挑出了三盘菜:一盘猪脚,一盘鱼,一盘咸菜肉丝,对两位叔叔说,我们来搞承包,你们自己挑其中的一盘菜,然后把它吃光了。二叔挑了猪脚,因为猪脚没剩几块了,容易消灭。三叔挑了鱼,因为鱼上的肉也不多了,就咸菜还剩半盘,所以留给了爸爸。二叔啃了一块猪脚,刚想把骨头扔了,爸爸阻止了:“怎么能丢了骨头?我刚才有言在先,要把盘里的菜吃光了!你该懂得吃光的意思吧?”这下子,二叔和三叔都傻眼了。别说三叔盘中的鱼刺了,二叔这些猪骨头如何啃得动、吃得光?想来也只有爸爸的咸菜肉丝最不成问题了。看着二叔三叔上当受骗追悔莫及的样子,全家人笑翻了。最后,二叔和三叔以罚酒取代,才通过了大关。
这样热闹的场面,如今成了我的回忆。爸爸刚去世的一两年,大家沉浸在悲痛中,当然没了欢聚的念头。后来,年迈的奶奶住到了城里的姑姑家,二叔外出做生意了,三叔患了严重的忧郁症。听我妈妈说,三叔的忧郁症是从爸爸去世后开始犯的。于是,这一大家子再也没有像以前会聚一堂。春节里,偶尔会聚在县城的某个酒店里吃顿饭,但是再也不会没规没矩、没大没小了,热闹,也少之又少了。自从爷爷去世之后,长子为大,爸爸成了这大家子的主心骨,家中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哪个叔叔或者姑姑家的事,大家都巴望着爸爸出主意。爸爸的去世,这个大家子失去了顶梁柱。
爸爸这一辈子经历了许多的艰难困苦,好日子刚刚到来,他却走了……歌曲《父亲》唱出了我的心声:……听听您的叮瞩,我接过了自信;凝望您的目光,我看到了爱心。有老有小您手里捧着笑声,再苦再累您脸上挂着温馨。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持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又一个父亲节到来了,此刻,我特别的想念我的爸爸。以前不迷信的我,现在总相信爸爸会在天堂里看着我们,也相信天堂里的他,也在过节,也在想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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