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复制链接]

书心瞬意

主楼

发表于 2010-10-26 22: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从上周六去医院申请做CT到今天刚好一周，一周前在肿瘤医院遇到的那个趁火打劫的大夫恐怖的开胸取活检的建议，让我纠结了整整七天，每天忐忑犹疑。事实上，忐忑犹疑战战兢兢的日子大概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从上次的CT报告说我的肺里有些可疑的小结节的之后每一天，胸口有一点发闷，心都会随之一沉，“肺癌？！”身体任何部位有一点点轻微的不舒服，脑子里都会马上浮现出两个字：“肿瘤？！”偶尔吐痰仍改不了吐在纸上然后拿到眼前反复观察寻找蛛丝马迹，确认没有不该出现的鲜艳颜色，才会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纸巾丢进垃圾筒。从前以为自己很勇敢，可以随时如江姐胡兰一曼一样从容不迫地慷慨赴死，当死亡仿佛真的逼近，坏笑着与我捉迷藏时，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胆小鬼，这个不完美的世界竟让我如此恋恋不舍。

老公安慰我不要害怕，每天说N次我不会有事，并故意带着嘲笑的轻松语气说，很多人不是因为生病死掉，而是被自己吓死的。但，我其实知道他跟我一样像只惊弓之鸟，我打个喷嚏，他马上过来摸我的头，摸完我的再摸自己的，确认我没有在发烧；我不小心呛到咳嗽两声，他立刻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不得不常常愧疚地告诉他，我不是有意要吓他，我还好，我没事。

吃了半个月的消炎药，其实自己能感觉到身体正在慢慢的恢复，只是心仍放不下来，之前医生20天后再做CT的建议像个咒语让我无法释怀，不敢对自己的身体掉以轻心。昨天上班时在QQ上跟老公商量，索性再做一次CT，算是给这件事做个了解，老公犹豫着说也好。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担心，再次让该死的射线扫描我一次，会不会仍不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结论。当然，更担心的是万一出现更加可怕的结果让我们无法接受，恐惧常会让胆小的人选择逃避。

数日来身体缓慢的恢复，我渐渐以为自己可以躲过一劫，即使为了消除顾虑再去做CT，也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直到昨天晚上抱着日记本信笔涂鸦时，我又轻微的咳嗽、吐痰，习惯性的检查，惊鸿一瞥间竟然又看到痰中跳跃着血丝，霎时魂飞魄散。我又在咳血。

捧着纸巾愣在那里，身边的老公发现了我的异样，凑过头来看，我清楚的感觉到眼前的血让他哆嗦了一下，迟疑了好久，才问出“怎么又这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会这样，只觉得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了，脑子里有点乱，看着手中的日记本，想着如果我真的死了，我的日记怎么办？该烧掉还是留下？如果烧掉，手中的连同从前的几十本要多久才烧得完？如果留给老公，新娶的小媳妇儿会不会因此找他麻烦？这该死的习惯！

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的掉，我那么没出息，不停的胡思乱想，不停的发抖。老公红了眼圈抱过我，轻轻的抚摸着拍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没事，不会有事……”。

早晨开始我没再咳血，也没有觉得肺里有太多不舒服，老公还是一早起床就去了肿瘤医院帮我约CT。我赖在床上，懒懒的不想起来，拿着手机在脸上照，昨天晚上哭了太久，现在眼睛仍肿着，桃儿一般，脸颊却比之前更加苍白，找不到一点鲜活的颜色。叹息着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在床上展转反恻，望着天花板在幽暗的房间里发呆，想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不知过了多久，老公打电话告诉我他到医院了，但今天无法预约，要等周一再去，约到后大概要等一周才能做CT，再三天后取胶片和检查报告。胸口又在发闷，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死掉了。一周，十天，我是否还能活那么久？拿着听筒沉默，老公说你别着急，我这就回来，我们找其他医院先拍CT，再回来找这里的专家诊断。

是的，我没办法再等一周，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多一分钟我都过不下去了，如果真的大限已到，我想我有权利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可以用来交代后事，烧日记，把我的书送人，对父母说谎自己要做一次漫长的旅行，替老公再找个老婆……虽然昨天晚上老公抱着我的时候告诉我，他会一直陪着我，无论我在哪里。他说他可以把他的肺分给我一半，“人有五片肺，我分三片给你。”我一点都不感动，我大哭着告诉他，我不要他的肺，我也不许他陪我死。活着的时候老是磨他，我已经磨得自己都烦了。

又去了先前的医院，里面人一如既往的多，多数人和我一样面色凄惶。老公排队去挂号，然后带我上楼排队候诊。动不动就生病，他对就医的流程已经相当熟悉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候诊室内座无虚席的景象吓到了，老公把医疗本和挂号单拿给导诊的护士，不等护士开口，一旁同在候诊的大爷看到老公满脸焦急，指着墙上的显示屏说“小伙子别着急，已经叫到20多号了”。挂号单上我排在63号。老公拉着我从候诊室中出来，在大厅里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等待。我很后悔自己竟然忘记带书出来。

一小时后，老公去候诊室中看回来告诉我，叫到40号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排到63号，放射科的医生一定下班了。我的肺！我的肺！

老公拉我去看急诊，反正要拍CT，门诊和急诊大夫开出的单子一样有效，并且不会影响到检查结果，而我当然知道急诊的大夫不会让一个咳血的病人等那么久。

在两间同样围得水泄不通的诊室，我看到了第一次来这医院时年轻的男医生，我决定还找他。所有的场景都熟悉，我把病历单递到他面前，用第一次来找他诊病时的冷静语气告诉他，“您曾给我诊过病。九月初的时候我得了一次感冒，持续了很久，9月17号开始咳血，咳了四天，之间输液、吃药，做了无数的检查……”当医生听到我甚至做了肿瘤标志物的检查时，他摘下口罩，那张俊朗的脸笑得十分可爱。他调出连日来我做的所有检查的结果，仔细看完用笃定的语气告诉我“基本可以断定你的身体里没有肿瘤。”“可是昨天晚上我又咳血！”我叫。

医生说应该仍只是肺部感染引起毛细血管破裂，但建议我到耳鼻喉科去看一看。我满脸疑惑，医生指着我的N项检查结果说，如果长了肿瘤，过了这么久，有些指标一定会发生变化，比如血液中蛋白的含量……而目前来看我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身体所需的营养都十分充足。我保持疑惑的表情：“可是之前放射科的医生给了我那样的报告，上面说‘不排除外转移瘤的可能’”。医生仍指着那些数据，说了一堆我听不太懂的解释，最后总结说，诸多检查结果结合他目前看到的我的状态，如果长了肿瘤，我没有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站在他面前向他提出疑问了。

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肺内一片澄澈，再没有什么东西淤滞其中了。老公被阻隔在人群之外，听到医生的话，远远的对我笑，眼中似乎又有泪光闪烁。我有点激动，不知道该去拥抱他，还是拥抱眼前这个帅得让人发指的医生。啊！劫后余生的感觉还真好！

好久才平复自己的情绪，医生量了量我的血压，又听了听我的肺，告诉我没有必要再做CT。但是因为肺部感染没有完全痊愈，所以还需要消炎，问我想输液还是口服药，我无比信任和爽快地回答：“听您的！”医生建议输液。但最终我还是拎了一堆口服药欢呼雀跃着出了医院。同上次一样，青霉素皮试后，皮试的大夫用红戳告诉我，“过敏”。

劳民伤财，虚惊一场！去他的肺癌，去他的肿瘤，去他的接班的小媳妇儿！我还是好好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