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香姐 于 2010-9-19 15:49 编辑
季至中秋,时至中月,人至中年。“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不说心揪,说也心揪,说来说去,是离愁。从不盼中秋,却得过中秋,月为谁圆,情为谁系,梦又为谁留?
今天是八月十四,早上起来,疲惫异常,不知这觉是怎么睡的。有件事儿,不能不做,就是携女儿上山,不是去旅游,那山上没什么风景,至少在我和女儿的眼里是这样的。
今天是亡妻的忌日。
2001年的农历八月十四晚11点15分,久病的妻终于死掉了,她死在了我的怀里。沉重的病体,不能躺卧,不能斜倚,只能让人高高地架着,而这人又必须是我!我知道,和我相濡以沫13年的妻已经进入了生命的最后倒计时。濒临死亡而神志尚清,这是一种残酷,妻只是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祝,怎么还不快点啊?”。
是啊,“怎么还不快点啊”?只有我,也只能有我,才能听懂她这话的含义。
晚11时15分,离那一年的中秋还有45分钟,妻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头向后仰,原来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向我,就再也没有闭上……生命决绝,这一刻,她定格在37岁
妻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的相知是因为一道数学题,我们的相识缘自一个“误会”,而真正的相爱却是在各自走进大学以后。1988年10月2日,我们按照老家风俗举行了婚礼,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可是谁也不会想到,2001年的同一天,也就是我们结婚13周年的纪念日,我却把她送去了火葬场。天作之合的婚姻,就这样成了天作的巧合,这是上帝的安排!
对于我,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亲人的死!我总想,真正面对死亡的,不是死者,而是生者,而是看到这生命消失的人。“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死则死矣,有什么可怕?生者的痛却绵延无期,挥之不去……
母亲死时,正是我考大学前,只有62岁,我觉得我不可能再活下去,可是我却活了下来;妻死时,我想我必须活下去,因为年幼的女儿正死死地抱住我的腿,这惊心动魄、魂灵出壳的一幕,让我久久不能回首,心碎成一片片,泪流成一串串……
面对重病了12年的妻,我本没有更多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坚持活下来,让孩子放学回来能喊上一声“妈”!以此来维系这家的完整,孩子心灵的完整。可是,经历的多次抢救,死神一次次光顾,一次次退走,到处求医问药,什么偏方,什么新科技,甚至于迷信,都用了个遍,妻终于还是日重一日。
面对这世界三大绝症之一的尿毒症,最后我选择了为她换肾。起初想的简单,那就是我们双双躺到手术台上去,用我的一个肾换取她的生命!可医生说,你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你们的血型都不同!可天不负我,在沈阳医大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肾源,并在一个罕见的大雪之夜换肾成功。
此后,妻过了四年类健康的快乐生活,可是我们都知道这肾移植的极限,只是回避不说。面对的还有术后昂贵的医药费,月收入不到500元的我却要面对每月5000元的药费。为此,我动过心思,掉过眼泪,说过无数次的小话,也差点跟单位的领导动了武。在这样的艰难困苦中,也没有让她的药少过一天,缺过一顿,可她还是日重一日地亡故了。
13年的婚姻,12年的病,61万元的钱,37岁的妻,连同2001年八月十四,终于成了最后的数字。
“汝死我葬,我死谁埋”?葬你有我,是你的福份,没了你的我,死时的葬与不葬,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爱情以及婚姻,在绝境中失却了浪漫,只有挣扎,只有困顿,此时,支撑妻的是我不变的信念,支撑我的只是一个人的良知,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面对山风中妻的墓碑,摆上中秋的月饼,放上鲜花点上香,在指定的地儿烧了纸,女儿和我只有沉默着,十五的月亮十四圆,这是每年一次的团圆,而明天的中秋节是属于别人的。每年的这一天,看一次妻生前留下的影像,听一次妻术后留下的录音,在痛苦中让积郁的心痛快一场……腾出心灵的地儿,再去装满袭来的忧,直到下一个中秋!
由生看死,由死观生,绝望痛苦中的豁达!
人死了,会有灵魂的么?但愿有吧!如果真是这样,那长生不如速死:活着方知万事空,但期魂魄与君同。他年偃旗息鼓日,如愿相聚阴曹中。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他人乐中走,我于痛中游。过中秋,年少的要抒怀,年老的要述怀,而我,只有缅怀,说释怀怕也是一种奢望了。妻是月,月没了,中秋还会有么?
此事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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