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来,听老狼,沈庆,朴树,水木年华,李建,汪峰,郑钧,唐朝乐队,小柯,崔健固执地一遍一遍地听。像我多年以前,听罗大佑,郑智化,周治平,固执地一遍一遍地听。
他们的歌声都曾经浸入我或者一代人的血液,和我们的成长血肉相连。
而那些歌里的激情,曾经是我苍白青春的背景,在黑夜里消无声息地绽放,又消无声息地湮灭,更多的时候,藏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自生自灭.
其实青春应该是疼痛的。一直应该是.
像张楚的姐姐,叙述似的神秘的疼,像朴树,怀旧式感伤地疼,像高晓松,煽情式地激烈地疼。
青春应该是激烈的,一直应该是.
像张楚的西出阳关,那样声嘶力竭,象郑钧,是挥霍的,是用力的,会越过雷池的,怒放的。象冯唐式的激越地张扬地:18岁,给我一个姑娘.
而我的青春岁月,好象没有.没有疼痛,更没有用力.
表面上,我是一个多么好的学生啊,不骂人,不反叛,操场跑步,打饭排队,不早恋,甚至晚恋,一度害怕男人是个什么怪物.
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是一个人,在书里游荡,安静地胡思乱想,没有方向地,胡思乱想.
深夜,外面有雨,雨水安静地在黑暗里滴滴答答,地面微微地泛着些湿漉漉的光。昏昏黄黄的灯光下,树木有了深一层浅一层的阴影。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开始明白,相对我过于干净苍白和单纯单薄的青春,那些带着阴影带着暗伤的别人的岁月,在怀想里原来有了一层忧伤的美,漂浮在时光里,滤去驳杂后,生命的质地于是显出诱人的丰富的光泽来.
而这些,都是我很多年的青春岁月一直排斥的.
过于的简单于是显得虚假.苍白原来无法承受更多的生命的多汁和丰富.
我开始明白.
可是,时光如水而过.
深夜,我听许巍,固执地一遍一遍地听.
深夜里,听如水的简单的旋律,慢慢地在寂静里一遍一遍地流淌,听他的带着温情的孤独,慢慢地在寂静里流淌,那些关于成长路上的挣扎,努力,绝望,忧伤,收获后,最终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寂寞地安详。
听他说:每一次难过的时候,就独自看一看大海,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忧伤?听他说:你曾有不平凡的心,也曾有很多的渴望,当你仰望头顶蓝天,才发现一切很平常,
原来我们所有声嘶力竭的呐喊的青春,最终会回到孤独和安详,最终才发现,原来一切很平常.
当青春的激情不可以在后来的人生里复制,人到中年,当我从遗憾从思考里理解了黑和白,理解了白色里的苍白和黑色里的绝美,当我从别人的文字里明白了美比崇高比相对的真更有价值,当我开始对所有的美有了敬畏,明白了泪水,感动,脆弱,相信,不仅仅是对人,而是万物,不仅仅是对白色,而是对白和黑的更好的理解和宽容,我知道,世界已经在我的内心里打开了另外一扇窗.
而我开始感激安静,它们不浮在表面,它们沉在内心,也许是沉默,更多是寂静,仔细听,它们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声音和最强大的内心力量.
它不通过呐喊表达,不声嘶力竭,它是文字里的虚弱和隐忍,是画面里的简洁和留白,是细节里的柔软和平和.
它渐渐超越了我喜欢的朴树式地怀旧地感伤,渐渐超越了沈庆式的刻意地平淡的怀想,最终是许巍式地寂寞和孤独里的内心的安详.
而后来的日子,它依然是有缺陷的,依然是热爱缺陷和挣扎,热爱凋落和盛开,依然是恍惚,虚弱,依然是幸福,简单.我开始对一切生命的馈赠心怀感激.
只是,我渐渐地找到了和世界和解的方式,从它前面绕到后面,从寂寞和孤独里生长出一种自以为是的带着湿润和温情的理解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