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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削骨的刀 于 2010-6-3 21:24 编辑
昨天,弟弟打来电话,说父亲想我了。我怀疑听错,确认后,是的,父亲想我了。
父亲前几年去北京回来时,在邯郸遭遇了车祸,腿粉碎性骨折,头也受了重创。出院后一直有些精神不太正常。我每次回家,他总是笑笑,不太多言,一种对我若有若无的态度。
可是,弟弟这次说父亲想我了!每天他都会去村口的大道边上念叨着我,娃该回来了!
是的,我3年里只回家2次,有时不全是因为忙,而是为省几百元的车费。为此,我感到羞愧难当。尽管我也习惯每隔段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从来不是父亲。
父亲写有一手极好的毛笔字,每至春节,村里的对联有80%都是他写的,大约5岁时,就开始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去一家一家写春联,我总是在桌子的对面扯着半尺宽的红纸,看着从柔软的毛笔下吐出的墨迹。那是我最受用的时候,任玩伴百般诱惑,也不肯离开。我7岁才开始上学,上学前,父亲在写对联中就教会我认了很多汉字,以至于后来对文字有特殊的感情有很大关系,凡到星期五下午,我就会乐的冒泡,因为这一个下午都是写作文的时间。
记忆中最清晰的是父亲把我吊在梁上用柳条抽的情景。我和玩伴一起恶搞,把黑老婆家的南瓜花拽得一个不剩,原因是我对她那骂人的姿态很是不鸟。黑老婆是村里出名的骂妇。结果她揪住我的小手骂骂咧咧的硬是拖到父亲面前。父亲一边对黑婆子陪着笑脸,一边把我拽到屋里,用捆柴禾的绳子反绑着我吊在梁上,回头从编织筐子的柳条捆里抽出一根,当着黑老婆的面抽了我10几下,见我不哭,再抽,还是不哭,我就死盯着黑老婆那张狞狰的脸,任泪珠在眼眶里转,不掉下来。直到黑老婆脚后跟离开大门的霎那,父亲急忙把我抱住。我终于大嚎起来。我看了一眼父亲,眼里分明有晶莹的液体在滚动。
从那以后,我还是怕了父亲的。包括我不想再上学闹得很情绪时,只要他巴掌一扬,我还得乖乖地顺从他的意愿。尽管有时不全是真的不想上学,而是为了交不起学费。
最有趣的是,每到星期天和父亲一起去地里干活时,他总是特别能讲故事,三国,隋唐,岳飞,以及朱元璋。似乎总是说不完。有时讲到某处,爷儿两个笑的连庄稼都一颠一颠的。以至于好多村里的人羡慕不已。邻居说,你们爷儿两个真象极了你父亲和你爷爷。我问父亲,爷爷在世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父亲点头,眼里有些许遗憾的望向远处。
94年去郑州上学,刚离家半月,就想家。给父亲写信,说,我想回家。父亲回信来,还很生气似的骂,你娘那个脚,咋这么没有出息?老子在家挣钱是供你上学的,不是让你给车加油的!我一气之下,直到学期结束才回家。
98年父亲出了车祸后,总是一个人在突然间莫名的发笑。似乎想起某件很好笑的事情。母亲用眼睛剜他,父亲这才下意识的赶紧恢复常态。每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就揪得生疼。给他买的东西,他总会看看,然后就放到他的箱子里。对我似乎从不瞧一下。时间长了,我似乎觉得在不在他身边已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时不时汇点钱给他和母亲,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但昨天弟弟的电话,我的心骤然疼起。
原来,父亲是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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