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叮当 于 2010-1-10 18:47 编辑
一
当我打开门时,叶斌气喘吁吁地与一麻袋柚子并肩站在门口。见我开了门,他赶紧把柚子又扛回肩上:“88元/袋,车费就算了。”一边说着一边朝厨房走去。我从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到他面前:“不用找了,出去时把门关好。”说完自顾自地忙活。
他拿着钞票,愣愣地站在那,很窘困的样子。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从衣兜里掏出12元钱放在门口的茶几上,灰溜溜地走了。
我不置与否继续对着电脑构思我的旷世巨著。
我是一个“坐”家,在没有成名以前,我只能如此称呼自己。我的人生理想是成为像《哈里波特》的作者那样坐在家里也能日进斗金、富可敌国的作家。为此,我都“坐”了五年了,至于还要“潜伏”多久,我一无所知。 因为还不是作家,所以我的经济来源很成问题。为了接济三餐无着的日子,我只能去打零工,一边维持生计,一边兼顾我时现时不现的写作灵感!
由于所居住的小城历史悠久、名胜诸多,常年有各种各样的剧组入驻。所以我打得最多的零工便是剧务,连带客窜路人甲、乙、丙、丁。
彼时,我刚刚当任忙得焦头烂额的剧务,因打车时,将重要物品遗失在出租车上,而不得不跑到公安局去“守株待兔”。当然,我有十足的把握料定就算是最贪心的的哥,见此物品也会来“失物招领”的。而叶斌便是那个倒霉的的哥,他脸色煞白歪歪扭扭地把车开进公安局,被门警挡下后,东张西望了好一会,才鬼鬼祟祟地从车后座拿出一个大背包,在他将要打开时,我赶紧跑了过去:“这包包是我掉的。” 叶斌睁大眼睛把一身学生装的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轻蔑地问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我很不爽他对我的轻视:“当然知道,不就是颗人头吗?” 话音一落,叶斌和门警都不由得倒吸口冷气,齐齐警惕地望着我。 我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放心了,是道具而已,不信你们看看,还是关羽的呢!”我把道具拿出来,洋洋得意地打开。接着我的脑袋上便挨了一掌:“小丫头片子,差点就被你吓掉半条命。”叶斌哭笑不得地嗔怪。 我不满地朝他猛翻着白眼,一边安抚被他揉乱的头发。然后坐进他的车里朝剧组火急火燎地赶去。
二
我搞不懂叶斌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以至于他总是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如超人般从天而降及时出现。 反正,我个人觉得,如果不想与某个人“白头偕老”或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话,就不要与他去沾染“爱情”这种东西。
叶斌宽厚老实,除了为我充当外卖、车夫、修理工这样的角色外,偶尔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还能安慰我幼小易伤的心灵,不归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黑名单。可是,他从事我最讨厌的十大职业的榜首,而且又老土又小气,上不了“白头偕老”的花名册。所以也只能继续当外卖、车夫、修理工及安慰老天使!
与一个异性保持“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种状态是我所喜闻乐见的,但并不表示叶斌也喜欢,他这座魏峨的大山没事总想朝我这边挪一挪,比如说当我东跑西颠到大半夜才坐上他的车回家,困乏疲惫得站都站不起的时候,他会背着我上楼,然后引诱道:“丫头,别再做剧务了,哥养你!”到家后,车费照收。 比如说跟着他到他的三姑六婆、狐朋狗友的婚宴上蹭吃蹭喝的时候,他会对我晓以利害:“你看那新娘,比你小多了,听说高龄产妇是很危险的!”可是,我也才26嘛,怎么就就“高龄”了? 比如说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总是接孤苦伶仃的我到他家去,吃她母亲做的好吃的“墨鱼炖猪脚”。那个慈祥朴实的老人,每次见到我都“闺女、闺女”的叫得我满心温暖。 比如说我半夜胃痛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他是唯一的急救电话。给我买胃药、熬稀粥、装上热水袋让我暖胃,收拾清理被我吐得一塌糊涂的物什。
其实我真地有一点心动了,如果他不是那么小气的话,如果我可以坐在家里有钱掉下来的话。是啊,没有立业何以成家,我耿耿于怀要成为作家!至少、至少可以出一本书吧,才算不辜负我这么些年的坚持!
三
刘茫就在此时高调出场了。5年的“坐”家生涯,我除了写过无数一文不值的短、中、长篇小说外,就是在QQ上增加了N多莫名其妙的头像,刘茫便是其中一个。但他是总编,而且是发现我这匹千里马的伯乐总编。这就不得不让我对他献媚阿谀起来。
刘茫在得知我的潦倒处境后,点拨道:如今文化产业经营惨淡,新人一般都是自费出版文字,等打开知名度后,自然有纸媒约稿。而且他一再称赞我的文笔清新流利且故事独特新颖,被读者认可、一举成名是板上钉钉的事。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被读者知晓、熟习。 我思索良久后,弱弱地问他:自费出书大概要多少钱?他也不客气,大口一张说:“大概20万吧,因为你写得确实不错,我帮你内部消化10万,分担风险。具体合作事项,你到出版社来再谈吧!” 与他通完电话,关掉电脑和台灯,独自坐在黑暗里,就着浓浓的夜色聆听内心的声音:我已经不小了,没有多少时间让我可以挥霍。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也许这一生都将碌碌无为,这对于我这样以文字为生的文学青年来说是多么悲凉绝望的事!
下定决心之后,我先拨打了那个生下我后又把我抛弃的女人的电话,虽然父亲死时,我曾坚强地对自己说从今以后,我就是孤儿了。可是电话接通的一刹那,泪水还是如泉水般涌上来:“给我十万块!”我倔强地回避那个称呼。电话那端沉吟片刻后,有些疲惫地说:“给我你的卡号吧!”我匆匆地报出一串数字,慌忙挂上电话,止不住泪如雨下。我知道她并不富裕,十万对她不是个小数。我向她提出这个要求时是夹带着报复的,可是她竟然答应了,让我无从恨她也无从爱她!
可是,就算这样,再加上自己这几年攒下来的两万块,还有八万的空缺没法补。 叶斌,这只铁公鸡大概是有点钱的,只是让他拿个五十、一百的都跟要他命似的,八万块还不等于是把他这只铁公鸡全身的毛都拔光了,虽说是“借”,可是我的还款能力也太让人置疑了,他能给嘛?
四
我很后悔以前对叶斌的态度不够热忱,常常冷言冷语地不假颜色,还拿他当小兵似地使唤。 其实我知道他不容易,幼年丧父,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母亲下岗后,身无所长的她只能去有钱有病的人家服侍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叶斌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帮衬家里,拉煤、挖沙、掏粪、扫街,啥都干过。他的小气是缘于深知生活的不易、是对盲目消费的自律、是深入骨髓的节俭!所以不管是多热的天,他从不买冷饮,一个大水缸子,没水了就上移动大厅接饮用水,还美其名曰自己是移动用户理应享用,让不知人间疾苦的我蔑视。可是他这样错了吗?想想只是彼此的消费观念不同罢了!如果他不这样,他的弟弟妹妹就无法完成大学学业、甚至会衣食无着。
而他的老土,是相对于媒体上搔首弄姿的“花样美男”而言。他勤劳朴素、任劳任怨、老实上进。怎么会老土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要借钱了就全想起他的好来了。使劲地甩甩头,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忐忑不安地按下他的电话,心中竟怅怅的不忍。电话那头的他正奔波在送乘客的路上,知道我借钱出书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这个大傻瓜,这么大方干吗还收我车费嘛?让我这几年来都不待见他。
五
对镜梳妆,肌肤似雪、明眸贝齿。将高高束起的马尾放下来细细梳理,淡扫娥眉、轻点樱唇。换上一时心血来潮从网上淘下来的吊带睡衣,虽然这份性感与我的清纯有点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自曝其短。可是、可是,书上说男人都喜欢性感的女人啊,不管了,我尽量向着性感这个目标靠吧!
叶斌进门时,我深情款款地拿上拖鞋给他换上,如此陡然的升温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笨笨地站着,脚都不会伸进鞋里去了。我蹲下身去抬起他的脚穿进鞋里,像一个贤淑温柔的妻子。叶斌的眼里有晶莹的水光闪动,我知道他今年已经三十五了,这么多年为弟弟妹妹奔波,把自己的事给耽误了,连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也没顾得谈上。
桌上摆着油亮浓香的山药炖排骨、青翠欲滴的素炒小白菜还有一碟酥香麻辣的酱牛肉。这是我整个下午的劳动成果,也是我最拿手的菜了。“来,我先帮你盛碗汤,养养胃!”我拿过碗,冲着他妩媚地笑。他被电得失魂落魄,慌忙推辞,伸手去拿自己的碗,于是这个姿势凭地暧昧起来。我站在他的前面,当他伸出手时,衣着清冷的我刚好整个被他环抱在怀里。而那该死的吊带睡衣,因为胸太小了,那带子就变得很长,颤颤悠悠地向一边滑落,肤如凝脂、春色无边!我听见叶斌的呼吸声粗重地响在耳畔,然后他的大手揽住我的腰,我转过身,望着他红红的眼睛,不知所措。
此刻我很后悔平日里天天窝在家里闭门造车捏造无法爱情故事,却没一点实际操作经验。再说了,也没看到书本上有详细描写此时此景后的步骤和细节呀,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你是为了感谢我借给你那么多钱吗?”他的手指抚着我的脸颊轻声地问,我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晕晕乎乎地点头。 “你不爱我是不是?”他熠熠生辉的眼睛骤然黯淡下来,“唉!”沉重的叹息让我的心钝钝地生痛。他转身拿过外套,风似地离开。我傻傻地杵在那里,恍惚如梦。
我爱他吗?不知道。我的爱情都是从小说和电影里学习来的,当艺术的唯美对峙世俗的平庸,爱情早已失去了方向。可是我这样的穿着,明明就写着“勾引”两字嘛?我不爱他,我干嘛要勾引他。难道我真地是感谢他的慷慨解囊而以身相许?可是他不要我,他竟然敢不要我!真是太打击我的自信了。这个大混蛋,再也不要理他了!
等我的书出版后,等我成了作家,哼,把八万块还给那个不识时务的家伙,然后然后就再也、再也不理他了!
六
可是我这么简单的愿望居然没能实现,还等来了一个让我惊恐绝望的消息。那个刘茫,不但是个流氓,还是个大骗子。当天我和叶斌去他的出版社时,他曾单独约我去办公室修改文稿,无奈叶斌那家伙送水、送烟、送水果地坏其好事,要不我就成就了他“流氓”的美誉了。
这样都算了,他居然还携巨款潜逃。让我当作家的美梦彻底跌得粉碎,不当作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叶斌,那个一分钱掰成二分钱用的男人,他曾经为了不让一百多块的车款被抢,赤手去挡劫匪的利刀,如今手掌上还有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想起叶斌,想起他没日没夜、拼死拼活赚的八万块血汗钱,我就酸楚心痛得巴巴地掉眼泪。这个家伙,干嘛跟着我疯?平时钱抓得那么紧,咋这次就这么傻呢?不行,无论如何,我得把钱还给他。
我简单收拾行理,向着传说中纸醉金迷的沿海城市飞去。听闻目前女人最赚钱的行业是二奶,凭着我的花容月貌应该不难胜任。 问题是有钱的男人都不傻,看到我如吸血鬼般虎视眈眈地只盯着他的钱包,管什么花容月貌不月貌的,早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了。
这年代大家都很现实!
我当不了作家也当不了二奶,混混沌沌地每天以泪洗面。老鸨说我与桃花犯冲不是吃这碗饭的料,一脚把我踹到了灯红酒绿的外头。
灯红酒绿的外头,站着个胡渣邋遢的汉子,戏谑地看着我披头散发的狼狈:“既然做不了二奶,还是做我老婆吧。反正我的老婆本你毫不犹豫地全拿走了的。” 我泪眼花花地望着他,哇哇大哭起来:“叶斌,你这个大坏蛋,人家倒贴给你,你都不要,干嘛还来找我。” 叶斌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小傻瓜,我要的不是以身抵债,是两情相悦啊!”
这个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较真,不两情相悦,我实施那么拙劣的“勾引”计划干嘛?不两情相悦,你又干嘛一直对我这么好。 不管了,我现在的人生理想是做叶斌最最可爱的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