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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梳洗完毕,往脸上涂抹护肤品,无意中触摸到了右耳根部的那道伤痕,感觉还有点麻麻的,那是一个小手术留下的印痕,那次手术前后的点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七年前,偶然发现右耳后那个不痒不痛存在了好几年的小疙瘩在短期内好象茁壮成长,从原来的黄豆大小长到了小核桃那么大。于是去镇医院问了五官科的医生。
“啊!这个是腮腺瘤,已经很大了。”那位老医生放下手中的报纸,作惊讶状。
“那问题严重吗?”我急切地问。
“这个东西嘛,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可能严重。”(这不等于没说吗?我心里嘀咕。)老医生接着讲:“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要等到取出来后化验后才能定。只不过它这个所在长的有点麻烦,你过来看看……”
他拿出一个盘根错节的人体头部神经分布模型来,戴上老花镜,用一支笔指着耳朵后一根白色的神经对我说:“你看,这是面部的主神经,正好在你这个瘤的位置。如果手术取这个瘤,稍不小心就会割断这根神经。”
“啊?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开始紧张。
“那就会造成‘面瘫’!”老医生摘下眼镜严肃地说:“也就是你的右脸会瘫痪。”
“啊!那会有什么样的症状?”我感到了恐惧。
“那你的右脸就麻木了,不再有表情,右眼睛将睁不开或者闭不下。右嘴角向下歪斜,口水或者吃饭的时候汤汁会不自觉地流下来。”
“天!”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个他口中描述的自己的形象,我的胃开始隐隐作痛,手脚渐渐冰冷,我不敢想象。“那不动这个手术行吗?”我颤声问。
“不行,它再生长就会压迫到这根神经,照样会‘面瘫’,到时问题就更难解决了。你最好尽快到大医院去把它解决了,我们这里可没这个胆子给你动手术。”老医生好象生怕我会麻烦他。
走出五官科,一同去的妈妈对我和老公说:“先别担心,这家小医院没见过大世面,可能有点危言耸听,你们赶快去市医院看看。”
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我对老公说如果真的“面瘫”了,我以后就不出门了。老公笑着说:“到时候习惯就好了,没什么的,反正你已经嫁人了,不用怕难看了。”我捶打了他几下,说这时候了还说笑话。
第二天,老公陪我到了市医院,门诊的医生一摸那疙瘩,轻描淡写地说:腮腺瘤,住院切除。
“医生,手术会不会伤到什么神经?良性恶性现在能看出来吗?”老公问。
“这位置是靠近面神经,但是伤到的可能性不大,主刀医生会注意的,即使伤到了,也会及时把神经接好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是恶性的,这要等化验后才知道。”医生说。
我和老公舒了口气。
“他说可能性不大,并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呀。”一会我又愁开了。
“别怕,这样的大医院,医生见的病人多,他们会很好地做好手术的。”老公宽慰我。
住院后,经过一些常规检查,到了手术的那一天,没进手术室我就开始发抖,进手术室后,因为紧张胃痛得厉害,老公又不能陪我进手术室,坐在手术台上,我不敢躺下,望着主刀康医生,泪眼模糊,哽咽着说:医生,我很怕!
“不用怕,放松点,这只是个小手术,一会打了麻醉药你就不会感觉痛的。没事的,胆子大一点嘛。”康医生慈祥地笑容好象一支镇静剂,医生说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解决,我深呼吸了几下,想到一切都会过去的,于是躺了下去,胃部的疼痛也慢慢消失了。
康医生用一块白布蒙住了我的脸,然后给我在适当部位做了局部麻醉,我的右脸到耳朵前后都麻木了。因为靠近耳朵,手术刀割着肉的“咝咝”声听得非常真切,虽然只有一点点的痛感,因为心里想着那根白色的面神经,我还在担心,不敢动一丝一毫,生怕医生一不小心就划破了它。听见康医生对助手说:“这根是面神经,以后做这样的手术,最主要是注意这里。”我的心放了下来。那疙瘩取出来了,然后缝合、包扎。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我却感觉那么的漫长。
护士搀着我走出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待的老公慌忙过来搀扶,因为怕牵动伤口,我对着他只微微一笑,看到我的面部还能出现笑容,老公舒心地笑了。看着我头上绕的白纱布,他竟然开玩笑说我从老山前线光荣归来了,我想笑,却不能,就轻轻捶了他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连续输液,我又开始担心那张病理报告单了,化验结果要到两天后才能出来。
术后第二天,老公给我喂了一碗流质的汤汁后,他自己出去吃早饭了。我走出病房到走廊散心,发现走廊上有几位病友及家属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我过去后他们没说了,其中一个点点我对面的病房,努努嘴。那是一个病症和部位与我相似的大叔的病房,他比我早二天动的手术。我推开那病房的门,发现以往开开心心的大叔和大婶在抹眼泪。一看到我,大叔就哭出声来了:“我不行啦,我的病理报告出来了,是恶性的。你说怎么办呀?”
“你们先别急,也可能是误疹,医生会有办法给你医治的……”我胡乱劝了几句,恐惧再次笼罩了我的心头,我匆忙离开他的病房,快步走向医院门口找老公。老公听了我说大叔的病情后,挽着我的肩膀说:“别担心,医院里和你相似病症的人这么多,也就他一个是恶性的啊。”我点点头,在他的身边,我的恐惧感小多了。
此后等化验报告的时间好象被拖长了许多,我的头脑中老在想如果我患的是恶性的,那我的家人会为我医病而操劳,而且不久我将离开人世,离开我亲爱的家人及所有的亲人朋友,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将消失,我不敢想象,可是头脑却无法停止。老公不时哄着我开心,时常坐在我身边让我靠着他的肩膀,我感觉到了宽慰。可是我也看出了他眼里的一抹担忧,只是他在有意掩饰着自己。
术后第三天,老公叫醒午睡中的我,我看到他一脸的兴奋:“化验报告出来了,是良性的!”我一下子坐起来,牵动了伤口,很痛,但是我笑了。
“你不知道,这两天我跑了几次医生办公室,询问病理报告的结果,我怕你担心,所以每次都偷偷去问的。其实我也快吓死了,对面那个大叔的症状和你这样相似。这下,我们可以安心了!”看着他大男孩般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却感觉到泪眼模糊。此时,我领悟到了生命是多么的可贵,而爱又是多么的伟大(我找不出更适合的词语来)。
出院后,回到家中,妈妈已经为我炖好了鸭汤,妹妹带着我四岁的孩子。孩子问我:“妈妈,你的耳朵被割了吗?”我真想大声笑,只是伤口不允许。妹妹说孩子这几天还算乖,想我哭闹时,妹妹告诉他妈妈不听话割耳朵去了,叫他一定要听话,否则也要割耳朵。他就学乖了。所以孩子才这样问我了。
走过这场恐惧,那道不明显的伤痕将伴我一生,时刻提醒着我。我将带着感恩的心,好好珍惜我身边拥有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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