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狼 于 2010-6-29 07:58 编辑
没娘要的孩子
从省际到最小的村组,大大小小的行政区,犹如蜘蛛网相连,那是地图上看得见,地上摸得着的边界线。那“蜘蛛网线”不是一成不变,随着历史的变迁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分割、组合、连接,并固定到没有必要重新划定为止。
大概有十大几年了吧,密如蜘蛛网似的边界线一次又一次地频繁变动,政府叫它“行政区划调整”。那一次调整可了得,较大的乡镇一分为二,或一分为三、四,那些原本并不大的乡也跟风跑,能分则分,毫不含糊,许多新的乡镇如雨后春笋,在中国大陆版图上星璀闪耀。小城镇建设也迅速在全国掀起,如火如荼,方兴未艾。从便于管理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大胆尝试。但随之也带来许多问题和麻烦,乡镇需要干部,需要“七所八站”的基层机构,于是乎,“精兵简政”被嘲弄了,机构越来越多,政府财政加大支出,不堪负重。不仅仅如此,楼堂馆所遍地开花,债务是大大小小的领导者们最头疼的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1万左右人口的乡与几万人的镇,无论大小,几套班子少不了,七所八站少不了,应发工资和办公开支以及其他开支也一样少不了,大的大开销,小的小开销,县、乡两级财政日益吃紧,村组负债,老百姓负担也越来越重。
你说这是咋的啦,几万人的乡镇算大吗?为什么要将它支离破碎。为什么非要将“蜘蛛网”设计的分辨困难。不仅如此,因蜘蛛网愈来愈多,地界矛盾也十分突出,小到争吵,大到争斗、械斗,个别地方还闹出人命案来。
也许当初编织蜘蛛网的设计者和决策者们的初衷是好的,越小越便于管理,小城镇建设也可以规划最好的蓝图,并贯彻实施。但是,事与愿反,财政吃紧,官多为患,人浮于事,拉饥荒度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没有哪个乡镇和村组不欠债的,还谈什么可持续发展。
沙河庄也如此,村民们靠滩涂薄田和渔业生产为生,也拉下饥荒,那是搞样板工程拉下的饥荒。工程好看,样子货,不适用,这还不算。小小的蜘蛛网线不知变了多少回,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在大变动中,这里成了三县边缘地区的集合体,操三县口音的人被蜘蛛网固定在沙河庄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新世纪的钟声响彻大地,人们满怀豪情地憧憬未来。人们始料不及的一场大变革来了,地图上的蜘蛛网又一次的变动了,而且是暴风骤雨式的。固定了没有多少年的乡镇又开始合并了,二合一,三、四合一,政府忙的不可开交。先是区划调整,后是并村联组,前后闹腾了好几年,生出了许多不和谐的音符来,不仅仅是刺耳。
不难看出,前一次区划调整,初衷是好的,但违背了客观规律,在经济欠发达时期盲目将乡镇越化越小,而机构却越来越多,增加了财政负担和老百姓的负担,得不偿失。这是实践证明的不争事实。后一次区划调整,正是纠正前一次的错误,后来的实践证明,这是中央的一次重大举措,经济发展速度前所未有的突飞猛进,势不可挡。
既然是好事,为什么还说闹腾呢。这与原住民的情感有关,并非政策有问题。大家都知道,祖籍的含义,也知道故土难离的意思。一个地名用惯了,那是祖宗传承下来的,把自己的祖宗地名丢了,那还了得,情感上受不了啊。还有啊,历史上就生存在祖宗留下的乡镇里,一下子并到别的乡镇了,有被“调整出去”的感觉,尽管房子没有跑,和尚也没跑。
于是乎,有的地方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不惜集体上访,讨个说法。那些“还我某某镇”、“还我某某乡”、还我“祖宗留下的地名称”的口号喊得震天响。政府官员们不得不出面解释,做大量的息访工作。有的地方为了要求保留自己的乡镇,甚至冲击政府,打砸闹,表示强烈不满。还有的地方竟然顶风而上,与前来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冲突,大打出手,局面岌岌可危。
这一场场风波,犹如一场场战争,闹的人心惶惶,正常工作和生产受到很大干扰。为什么会这样呢。不就是地图上的蜘蛛网变动了吗,减少财政开支和减轻农民负担,这有什么不好。不是老百姓要闹,还是政府的工作没做好。有的人说的没错,一个用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地名,怎么说撤销就撤销了呢?官僚啊,不尊重原住民的感情怎么能行呢。再说了,那些可以在地图上画蜘蛛网的权贵和专家们,闭门造车,异想天开,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地图化圈圈,说怎么并乡镇,就怎么并,一夜之间就将历史文明痕迹“区化”掉了,有没有考虑当地原住民的情感呢?要不要保留文化遗产呢——悠久的地名,全然不顾,生出许多事端来。
又许多年过去了,那一场场“维护家园”之风波或许已经被人们淡忘了,但其阴影却挥之不去。政府和一些原住民都留下了难以齿口教训,蜘蛛网变动要慎之又慎啊。
沙河庄,位于沙河湖畔。风光秀丽,空气清新,芦草摇曳,水鸟翔集,一派湖光春色。在暴风骤雨式行政区划调整之前,它隶属A县沿河乡丰泽村,是距离县城东南角最远的地方。尽管这里交通不便,还是有摄影和写生的爱好者光顾,从湖上乘船而来,花不了几个钱。
很久以前,这里几乎没有常住居民,不太适合居住。芦荡丛丛,洼地涟涟,种不出多少粮食,因此留不住人。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有人闯荡到这里,积土造屋,种下粮食靠天收,以靠打渔为生,好歹能过日子。
大跃进那会儿,老党员李德海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主动到县里请缨,要带领一批人马开发沙河滩涂,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得到上级批准后,他果真召集到一批热血男儿,卷着铺盖就来到了被人称为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搭起简陋的茅草屋,修建排水沟,开荒种地,并在滩涂上竖起一块醒目的大牌子,上面有“沙河庄”三个大字。当年,竟然自给自足,站稳了脚跟。
天有不测风云,席卷全国的“三年自然灾害”来了,冻死、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沙河庄也不例外,死的死,跑的跑,就剩下40岁的李德海一家,和几家走不出去的人,加起来还不到20口人。后来,这里的总人口数不断回升了,有了几十户人家。要不是改革春风刮到这里,优惠政策好,绝不会超过百户人家的。人口增加,还另有原因,那就是“蜘蛛网”的变迁,今天属于N县,明天又属于M县,变来变去,版图大了,人口也增加了。
最后一次区划大调整时,已经70多岁的李德海又面临一次困惑,这又是咋的啦,调整来调整去,沙河庄咋就没人要了呢?
这一天一大早,李德海让孙子阿毛把沙河庄生产组长喊道家里来,要问个明白。组长是一个小伙子,姓张名强,才20多岁,一米七八的个头,不瘦不胖,国字脸,皮肤略黑,走起路来一阵风。高考落榜后,也没出去打工,被村民们推选为组长。
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屋里:“李老,您喊我有什么事,我来了。”
李德海见小张进来了,欠了欠身子,手一挥让他坐下,然后询问起来:“狗子(乳名),你是一组之长,有文化,有头脑,踏实肯干,大家对你几年来的表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能扎下根为全组人服务,好后生啊。狗子,你最近忙啥呢?沙河庄有几十年历史了,说没人要就没人要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你着急呢?”
“李老,我当是什么事呢,就为这?”
“难道这还是小事吗?一个没娘要的孩子,多可怜啊。小张啊,你还年轻啊,不知道我们沙河庄是怎么来的,它可是几代人用血汗和生命换来的,来之不易啊。再说了,不管你怎么区划调整,那是上面的事,国家都是为人民着想的。但是,我们不能成了没人要的真空地带啊,我们需要有组织领导啊。”
“李老,不是我不当一回事,也不是我不关心此事,我问过乡里的领导,他们说我们沙河庄已经被划出A县了,已经隶属H县了。我又去H县找熟人打听,人家说,没听说。我还为这事愤愤不平呢,两个县怎么踢起皮球来呢,谁都不要我们了,怪哉!”
“狗子,是老汉我错怪你了,你已经出面去寻找答案了。尽管没有解决问题,但还是说明了问题,一定是谁搞错了或者疏忽了,把我们这个偏远的沙河庄给遗忘了,否则能出此怪事,这可是共产党的天下啊。”
“李老,您说的对,八成是上面划钩钩时真的把我们漏掉了。”
“狗子,请你立即召开村民小组会议,我们研究一个方案,向A县谏言,请求予以答复。我就不信,好端端地一个沙河庄能在版图上消失,天大的笑话。”
“会是开不起来了,我成了光杆司令了,年轻人和壮劳力几乎都出去打工了。”
“那没关系,我们祖孙俩先起草一个申诉状,让A政府答复,可能会有结果。”
“李老,那不叫申诉状,又不是打官司,就是一个情况反映。”
“管它叫什么呢,能解决问题就成。”
“好嘞,按您老的意见办。”
经过几天的研究和琢磨,一份题为《我们沙河庄的娘家到底在哪里?》的情况反映材料写好了,小张到集镇上打字誊印社正正规规地打印了好几份,然后回到沙河庄,让每户派一个代表签字的签字,不会写字的按手指印,最后盖上鲜红的沙河庄大印。
腿脚不灵便的李德海亲自出马,怀揣着希望与小张一起到A县上访。
A县并不富裕,政府办公大楼却很气派,不亚于发达县市。祖孙俩下午才到县政府,刚一进大门,就被保安拦住不让进,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找谁?小张瞪着眼睛说:“找县委书记,找县太爷,怎么了?不让进啊。”
“书记和县长那么忙,谁想见就想见啊,那还不乱套了。不行!你们不能随便进入县政府办公大楼,先登记,然后我再指点你们该找谁。听明白了吗?”
这位保安可能是见多了,政治嗅觉很灵敏,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位“老土”可能是来上访的,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端倪来。很多年没有来县城的李德海,也没见过什么保安,见他态度十分傲慢,很是生气,心理想:怎么了?人民的政府,人民就不能来吗?岂有此理。
“我说这位小同志,你态度好一点行不行,我们又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向县领导反映沙河庄情况的,赶了半天路才到,怎么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呢,难道这不是人民的政府?”
“喂!老头,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不要污蔑人民政府。”
“李老,不要跟他罗嗦,走,进去,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你敢!不服从管理,我告你扰乱公共秩序罪,一个电话,110警察就会来,你信不信,不信就试试。土老帽,不懂规矩,你当这是菜市场啊,想怎么溜达就怎么溜达,没门!”
一个要进,一个不让进,小张和保安相互纠缠扯在一起,闹得不可开交。这位保安还真的很牛,不知什么时候报警电话打了出去,片刻功夫,110警车呼啸而来。你看把李德海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青筋在脖颈子上直跳。
那位保安与110警察咬了一会儿耳朵,得意的神情从脸上一览无遗。只见一位警察向李德海敬了一个礼,然后说:“老人家,您消消气,先到旁边的接待室休息一下,我们了解一下情况,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李德海见警察同志礼貌待人,气消了一半,点头答应。
到了县信访办公室接待室,那位民警道:“老人家,能说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李德海深吸一口气,缓缓释放后,心情平静了许多,然后打开话匣子,一五一十地将沙河庄的有关情况告诉了警察。
听罢,那位警察把信访办的一位值班的副局长请来,对李德海说:“老人家,你反映的问题很重要,也很及时,但必须先由信访局接待,这是县里的规定。这位是信访局欧阳副局长,他一定协助你们解决问题。好吧,你们谈吧。”
临出门,那位警察对小张说:“这位小同志,遇事要冷静,不可莽撞。再说了,县领导是人民的父母官,没有理由不接待反映情况的群众,但办任何事情都应该有一个程序,否则真的就要乱套了,你说呢?”
“是是是,你说得对。”小张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对那个保安不服气。
欧阳副局长和一位科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作了详细的记录。他们对沙河庄的情况感到震惊,也很纳闷,行政区划调整工作组织严密,分工到位,政策明朗,实施顺利,怎么会将一个生产小组调整漏掉了呢?为了慎重起见,欧阳局长说:“老李,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也很严重。具体问题到出在哪里,我们没有调查研究,没有发言权。这样吧,我们先与民政部门取得联系,责成他们调查回复,然后再通知你们。另外,我亲自向分管民政的副县长汇报情况,双管齐下,一定负责到底。你们先回去,好吗?”
李德海深思了很长时间,觉得欧阳副局长说得有道理,再三拜托后打道回府。
十天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又十天过去了,仍然鸟无音讯。
这一天,小张和几位村民风风火火地来到李德海家。
“李老,那天我们从县里回来,我就说了,你别看这些当官的说得好听,什么责成办理,什么双管齐下,什么也很严重,统统是鬼话。怎么样,他们说尽快答复,都过去20天了,他们连一个屁也没放,这不是忽悠我们老百姓吗。”小张满怀怨气地说。
“二爷,小张说的对,他们的官僚作风什么时候能改好,说话不算话,还能为老百姓服务什么。说的比唱的好听,就是干打雷不下雨,愚弄我们泥腿子。”张能人慢条斯理地说。
“二爷,您在庄里德高望重,您得拿个主意,要不我们集体上访,大闹县政府,要不我们另起炉灶。我就不信了,哪里黄土不埋人。”辣婆子气愤地说。
“好!好极了!辣婆子不愧我们庄的女豪杰,说出话来罡罡的,就这么办。这叫什么,这叫‘逼上梁山’,官逼民,民不得不反!”二愣子傻乎乎地说。
……
“啪”的一声,李德海一巴掌拍在八仙桌子上,把大家吓了一大跳。“你们都胡说些什么,人家没回话,具体情况不明,瞎闹有什么用。尤其是辣婆子和二愣子,什么闹啊,反啊,你们还有没有法制观念,想坐牢啊。我可告诉你们,你们急,我老汉比你们还急。我是有五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交纳党费了,更不要说过组织生活了,我比谁都揪心哪。”
张能人接茬:“二爷,光揪心解决不了问题呀,我们几个今天来,就是要找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沙河庄不能没有名分和地位,我们要对得起子孙。”
“张能人说的对,我们就是要做对得起子孙的事。但是,我们做任何事情不能出格,必须有理有利有节,就是说不搞清楚我们是怎么被遗忘的,决不罢休,但绝不允许胡闹。我看这样吧,推举三个人代表我们沙河庄村民,二上A县政府,询问一下信访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然后再回来研究下一步对策。”李德海心情凝重地说。
沉思片刻,张能人对大伙说:“我赞成二爷的观点和安排,一不能瞎胡闹,二不能坐视不管,三要讨个说法。我建议,由小张担任上访小组长,我屎壳郎抱粪球过河——自报奋勇(自抱粪泳),算一个,再加上辣婆子一个,代表妇女。不过,辣婆子得压住火,不要乱开火,得按照二爷说的,有理有利有节的战略方针办事。为什么不让二爷去呢?他年纪大了,腿脚又不便,这是其一;更主要的是,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让德高望重的老党员出山,那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二爷,他可是我们沙河庄的主心骨啊。”
“谢了,张能人,你能主动为老百姓办事,精神可嘉。我同意你们三人去A县了解情况,但领头人得调整一下,由张能人担任上访组长,小张和辣婆子配合工作。关于上访所产生的费用,有我老汉出,十趟八趟的开销我还出得起。如果大家没有意见,就这么办,明天就出发。”
“二爷,都是大家伙的事情,怎么能叫你一个人承担上访费用呢,不行,这费用得全组人共同出,每人都有份。”辣婆子快人快语。
“李老,我们组里还有这个能力,先从账上开支吧。”小张说。
“都不要说了,就我没有什么大的经济负担,你们都困难,集体也困难。就这么办了,若是你们还不同意,就算我老汉先借给集体的好了,以后再说。”
李德海说到做到,拿出了自己并不多的积蓄,如期让三人小组出发了。
张能人他们首先来到了A县信访局接待室,一位看上去有30多岁的女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当问清楚了来访情况,她赶紧打电话给欧阳副局长。电话那边说,先把沙河庄来访的人员安顿下来,他开完会马上就回来。
“老张同志,具体负责你们上访反映问题的欧阳局长正在市里开会,晚上很晚才会赶回来。他让我先安排你们住下,有关情况等他回来后就知道了,你们看这样行吗?”
“好吧,麻烦你了,我们是既来之,则安之,听从安排。”张能人回答道。
“我说小姐同志,我们是穷地方的农民,可住不起宾馆大饭店。”辣婆子不满地说。
“哎哟,真对不起,我忘记传达欧阳副局长的指示了,你们吃喝住都有我们负责,不让你们掏一分钱。大姐,我刚调到信访局工作,有关情况还不熟悉,工作不到位的地方,你尽管批评。”
张能人白了辣婆子一眼,然后面带笑容地对她说:“同志,给你添麻烦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A县府招待所吃过四菜一汤的晚饭,几个人在张能人303房间议论开了。辣婆子打着饱嗝说:“张能人,你说他们是不是给我们来一个缓兵之计,好吃好喝地招待,然后找一个理由撵我们滚蛋。”
张能人正经危坐,麻利地点了一袋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白烟又从鼻孔里冒了出来,又连吸两口,过足了瘾,白了辣婆子一眼,然后说:“我说辣婆子,来的时候我就给你打过预防针,叫你不要乱放炮,你就是不听,耐不住性子,得罪了人家不是。我们是谁,是没娘要的孩子,人家不安顿好我们,不怕闹事吗?再说了,既然能让我们先住下来,就是有话说。什么缓兵之计,这哪跟哪啊。你就耐心等待吧,吃喝住又不花我们一分钱。”
“海婶子,张叔说的对,我们还是耐心等消息吧。我就不信政府说话不算话,要是真的说假话骗咱们,到时候你就可劲地放炮,我可劲地打机关枪,叫全城的市民都知道我们沙河庄的老百姓是不好惹的。”
“小张,你是组干部,可不敢乱来。你辣婆婶子为人正直,虽然没什么文化,遇事好激动,但敢做敢当,就是有时自己把握不住自己,喉咙大,声音高,不是吵架胜似吵架,你可别给她火上浇油了。”
“张叔,我不是心里着急吗,也不服气啊,凭什么没人要我们!”
“我也急啊,儿子今年要当兵,要报名都没有地方去。唉!这行政区划调整怎么整出这档子事来呢,肯定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差错。”
“张能人,你批评的对,小张年轻还有情可原,可我一个老娘们也见过不少世面,但就是急躁的坏脾气改不了。我检讨,下回看你的眼神行事,你叫我向东,我绝不向西。”
“我为什么让你来,肯定有用武之地。我们得有唱红脸的,也得有唱白脸的。我唱白脸,你唱红脸,相互配合,不过不到时候你千万不要乱唱。”
“瞧你说的,没吃过肥猪肉,难道好没见过肥猪走吗。你别从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就是再笨,也不会跟人家吵架,我是有觉悟的农民老娘们。”
小张“噗嗤”一笑,差一点从床上栽下来。
“混小子,你也敢笑你婶子。”
“海婶子,晚辈不敢。不过,你离我八丈远,吐沫星都喷到我的脸上了,就笑这。”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磨嘴皮子了,还是研究一下明天的事吧。我看这样,小张认识欧阳副局长,你先开口说话,问一下沙河庄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在根据欧阳副局长说的具体情况发表意见。辣婆子作为预备队,只要我一点烟,你就放炮。放什么炮呢?就放我们的生存条件到底让谁给剥夺了,但是可不准骂街。”
这一夜,小张睡的像一个死猪,一动不动。辣婆子睡的连哼带呼噜,梦里还在与人叫板:沙河庄的老少爷们,都到政府去……去啊……那歇斯底里的声音,把自己吓醒了好几回。张能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他在琢磨战略方针和战略战术,渐渐地眼皮子不听话了,耷拉下来,在稀里糊涂中进入梦香。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是服务员把他们一一叫醒,是该早吃饭的时候了。
刚吃过饭,欧阳副局长就来了。
小张腼腆地介绍了张能人和辣婆子,又把欧阳副局长介绍给他们俩。然后急切地问:“局长,我们等你的消息有20多天了,你咋不给个回音呢?”
欧阳副局长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他还是勉强地露出了笑容,摆摆手让大家坐下后,道:“情况是这样的,你们听我慢慢说……”
说完,欧阳副局长一个电话调来一辆小轿车,把他们三人送回了沙河庄。
回到庄里,他们立即来到李德海家。
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放的辣婆子,当着大家的面,指着张能人说:“我说你平时吸烟像一个大烟鬼,今天上午是咋的啦,一根烟也不吸,怎么一个放炮的信号都不给我,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了。你这个老尿泡,还真的能憋住尿,人家欧阳几句话就把你憋住了,窝囊废!”
“海婶子,你别糟践张叔了,我看他做的对。还是让他把想法说出来吧,到底怎么办,让李老做主。”
张能人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既不反驳,也不发火,狠命地抽他的烟,一会儿,小屋里云雾缭绕,把辣婆子熏得干咳起来。
李德海已经看出了出师不利,起身打开窗户透气,然后说:“张能人,停一会在吸烟,说一说具体情况吧。”
张能人狠命地掐掉大半截烟头,涨红着脸说:“二爷,这事还真很难说,民政局存档的行政区划调整方案上确实已经把咱们沙河庄调整到H县了,省政府红头文件上说得明明白白,我们沙河庄不再隶属A县管辖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回音,责任在民政局,而具体责任在一个科长身上,他把领导交办的事情给忘了,没有及时与咱们联系。”
“张叔说的不错,红头文件我们都看到了,沙河庄现在隶属H县,与A县脱离关系了。”小张补充道。
“什么没关系了?就是村组干部交替也得有个交接班吧,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过问,把咱们沙河庄的村民当成什么了,难道真是后娘养的!我当时的肺都要气炸了,就想猛烈地放炮、喊冤。可张能人就是能沉住气,不给我发点烟信号,否则我一定把那个什么狗屁欧阳副局长骂个狗血喷头。后来一想,也不关哪个信访副局长的事,就压住了火。我曾建议找县委书记和县长,结果又让张能人当头一棒,否则我要大闹县衙门。”辣婆子愤愤地说。
屋里屋外挤满了人,议论纷纷,说的骂的敲门板的都有,火药味甚浓。
李德海陷入了沉思:既然红头文件有了,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该隶属谁就隶属谁,想改变比登天还难,应该服从国家大局。但是,斧头认凿子,凿子认木头,追根求源,还是你A县政府工作不到位,欢送是不可能的,但总归要有一个通知吧,两县应该有一个交接吧,都没有。这就说明A县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不是官僚的问题,是对人民极不负责任的重大过失。
想到这儿,李德海问张能人:“欧阳副局长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儿?”
张能人说:“留下话儿了,说是A县主要领导已经知道我们反应的情况了,正在与H县沟通联系,具体交涉的结果还没出来。”
“哦,是这样。”正想亲自带队再上访的李德海收回了原来的想法,劝大家散了,说是再等一等,即使暂时没人管,也得生活下去。
时不等人哪,转眼到了下半年,很多问题和矛盾日益凸显出来。该上学的不知在哪儿报名;想当兵的没人过问;什么电啊、水啊、路啊,问题越来越多;更主要的是听不到上面的声音了,好长时间没有上级来人了,连一个村级干部都没有,沙河庄真的被人遗忘了。
有人建议,组里派人到H县了解情况,看一看是不是问题出在H县,但绝大多数人不同意,那是县与县之间的事情,我们老百姓舔着脸去找人家,人家还以为我们巴结他们呢,不把我们沙河庄看扁了才怪呢。之前,李德海也曾有这种想法,觉得到H县咨询一下也好,说不定可以找到问题的结症。后来听大家这么一说,也觉得找人家外县既没道理,也没面子,就随了大家的愿,按兵不动。
一个月又过去了,沙河庄的隶属问题没有任何消息。村民们群情激奋,纷纷找李德海谏言,绝大多数人的意见倾向于到省里集体上访,连市里县里都不要去,如果再没说法,就进京上访,绝不能成为没有娘的孩子。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李德海彻夜难眠,百般不得其解。痛定思痛,李德海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自行成立一个临时党支部,先把日常工作和有关事务抓起来,安定村民情绪,然后再想办法与上面交涉,具体怎们办,还得党支部说了算,千万不能闹出事端来。
李德海的这个想法,可真为大胆,一个小小的生产队,百十来户,仅三名党员,能设党支部,前所未闻,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这个想法怪怪的,没有上级批准,怎么能私自设立党支部呢,那不是无组织无纪律吗?搞得不好那是要开除党籍的!这位有50年党龄的老党员,老革命,老支前模范,老垦荒带头人,真的疑惑了,不知道这样做应不应该,是对还是错。
这一天,他把组里的“智囊团”都找来了,把自己考虑一个多月之久的想法告诉大家,并再三声明,尽管成立临时党支部不符合组织程序,但这是上面逼出来的。如果大家同意,就把外出打工的两名党员请回来,组成临时党支部,领导大家生产和生活,并以沙河庄的隶属问题稳步展开工作,直到有了娘家就结束临时党支部的使命。
好家伙,李德海话音刚落,群情激昂,掌声雷动,叫好声连成一片。
在广州打工的王鹏和在东莞打工的刘家旭,都是退伍军人,一个40多岁,一个30多岁,在外打工已经许多年了。当他们接到家乡打来的电话,毅然决然地回来了,受到了村民的热烈欢迎。
中共沙河庄临时党支部成立那天,既无锣鼓声,有无彩旗飘,更没有上级党组织前来祝贺。在一个场院上,在家的村民几乎全来了,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极其特别的心情凝重的村民大会。
在一条长桌子前,李德海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庄重地说:“沙河庄的村民们,咱们组在这次在行政区划调整中,没了娘家,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到现在也没有弄出个子丑寅卯来,大家都非常气愤。但是,为了我们生存和发展,不能等靠,也不能成为一盘散沙。虽然我们沙河人来自三县,口音不同,原籍贯不同,但是我们在一起共同生产和生活了许多年,情同手足,团结和睦。大家都知道,行政区划无论怎么调整,都会有归属,因为行政区划调整是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根据红头文件精神,有组织有计划有步骤进行的,万无一失。我们沙河庄历史上就经历过许多次行政区划调整,风平浪静,百姓们安居乐业。但是,这次行政区划调整,我们沙河庄被人遗忘了,多次上访交涉未果。目前,我们沙河庄面临许多问题,亟待解决,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出现了权力真空现象,这是极不正常的事件。虽然A县主要领导已经介入此事,但行动迟缓,办事拖拉,引起大家强烈不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成立沙河庄临时党支部,老朽我被大家推举为支部书记,王鹏和刘家旭为支部委员,领导大家向前走,不等不靠,自强自立。我们临时支部的重任就是解决归属问题,目的是维护稳定。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鼓掌就算通过了。”
李德海的“就职演说”非常成功,掌声雷动,笑语欢声。几位小青年不知什么时候买来了爆竹,万响齐发,响彻云霄,震撼着古老的沙河庄。
第二天,沙河庄临时党支部召开第一次会议,“智囊团”成员列席会议。会议的主题是:报喜。将成立沙河庄临时党支部的消息,向上级党组织报喜,向谁报喜。
有人说向省委直接报喜,有人说向市委报喜,还有人说向A县委报喜,意见分歧很大,但目的很明确,就是让上级党组织知道沙河庄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这一招确实很厉害,真是迫不得已啊,许多迫在眉睫的问题亟待解决,再无休止地拖延下去,误人子弟,误人前途,影响新农村建设啊。
李德海顺民意,同意利用报喜这种形式,督促上级关注沙河庄的归属问题。关于向谁报喜的问题,李德海认为不要把矛盾扩大化,循序渐进,还是向A县党委报喜,没有结果再说。他的意见被大家认可。接着是研究报喜形式、规模,时间等问题。
话锋回转,再说一说政府是如何对待沙河庄上访问题的。
自从沙河庄多次上访A县政府有关部门后,A县党委和政府十分重视,专人专题向市委汇报了有关情况。市委立即责成一位市委常委、副市长过问此事,并报结果。
在市领导的亲自带队下,工作小组立即到A县和H县了解情况,经过七天紧张工作,终于将问题的根源找了出来。
在市工作组呈送市委的《关于沙河庄在行政区划调整中隶属问题的调查报告》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摘录如下:“……一、沙河庄原隶属A县沿河乡丰泽村,这次行政区划调整划归H县柳河镇茂林村,两县有关部门进行了交接,有会议纪要为证;二、H县召开了专门会议,责成县有关部门和柳河镇做好沙河庄的接受工作,也有会议纪要为证;三、柳河镇接到任务后,也召开了专门会议,安排茂林村接纳沙河庄。但茂林村村委会以沙河地处偏僻、不便于领导为由,擅自决定不与沙河庄发生任何联系……”
短短几行文字不难看出,大懒依小懒,小懒更加懒,接收工作严重不负责任,根本不到位,会议结束,该落实的事情也就无音讯了。再加上茂林村的排外主义倾向严重,是导致沙河庄无娘家的直接根源。
调查报告最后还指出:A县和H县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已责成两县作出深刻检查,对负有领导责任的领导干部和直接责任人,要作出相应的处理,并报市委、市政府备案。同时,H县要认真研究一个正式接收方案,并深入沙河庄做好善后工作。关于沙河庄的行政设置问题,由H县研究决定,并报市有关部门备案。
挨了市工作组的严厉批评,H县立即行动起来,从历史的角度和人文环境考虑,对沙河庄的行政设置等问题做出了决定,并赴市紧急汇报。
你说你政府来调查也好,处理人也好,接收也好,沙河庄的老百姓可没有那么神通,一切都无从所知。由于政府工作慢了一拍,还是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来,一个巨大的讽刺如排山倒海之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上演了。
这一天上午7时许,一队由十余辆三轮卡和手扶拖拉机组成的近百人车队,在李德海的带领下,从沙河庄出发,马达轰鸣,尘土飞扬,浩浩荡荡地进军A县,他们是向县委报喜去了。前面的手扶拖拉机上还拉了横幅:热烈祝贺沙河庄党支部成立。其它车子上也有许多标语:沙河人民永远更党走。最醒目的一条标语是:孩儿不能没有娘。特别引人注目。
7时20分许,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报警,称:不好了,有一支百十人的上访队伍,大概是沙河庄的,正乘车朝县城方向驶去,请你们赶快前来处置,要不然会……
县公安局长接到报告,立即向县委主要领导作了汇报,与此同时,紧急调动干警上路了解情况,予以堵截、劝集访。县委书记也立即作出了相应的部署,并指示县公安局,严格遵守纪律,防止事态扩大。
半个小时后,沙河庄的上访车队被先行到达的交巡警拦截在距县城30公里的路段。
二愣子跳下车,指着交巡警大声吼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拦截我们的车队,我们又没有违章。”
一位副大队长上前,给二愣子敬了一个礼,严肃地说:“同志,手扶拖拉机载人,本身就违章了,这样非常不安全,请你们先下来,有话慢慢说。”
这位副大队长的缓兵之计不起作用,车上的村民根本不买账,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马达声也交织在一起,现场非常混乱。下来的年轻人把几位交巡警围了起了,拉扯现象发生了。但是交巡警们拉不还手,骂不还口,仍然在讲道理,宣传道路交通法。
大约十分钟后,县委县政府有关领导和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及时赶到现场。在信访局欧阳副局长的指点引路下,A县县委副书记、人民政府县长高泉林同志走到李德海三轮卡前,亲切地问:“老人家就是李德海先生吗?”
李德海从三轮卡里出来,点了点头,道:“我就是。你…”
欧阳副局长赶紧介绍道:“李老,这是才调到A县的县长高泉林同志。听说你们沙河庄的村民来了,亲自来迎接,有什么话你尽管讲。”
“高县长,我们不是上访闹事的,我们是到娘家报喜的。”
高县长看了一眼醒目的横幅标语,心里明白了一大半,道:“你们沙河庄的情况,我知道了,都是党委、政府工作的失误,才造成现在的被动局面。具体情况我们到县里去谈,这次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并落实到实处。”
“……”
“……”
经过一番交谈后,李德海与临时党支部和“智囊团”成员紧急磋商,除临时支部三人和组长小张还有张能人留下,去县里“谈判”,其他人员全部回去,等待消息。
李德海德高望重,几句话,一挥手,所有的车辆打道回府。不过,交巡警的警车在前面开道,缓缓而行,为的是确保乘车人的安全。交警说了,违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二愣子嘴不饶人,废话说了一大堆,气的人家直翻眼,又不好发作。辣婆子也闲不住,笑着说:“交警同志们,我们无冤无仇,斗啥斗啊,要不是县长大驾光临,和我们的李二爷说话,我们要到县城去,看你们敢动我们一个手指头,吃不了兜着走,嘿嘿。”
一场集体上访的风波平息了,多亏了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报警人。
在A县县委办公大楼,李德海五人被请到常委会议室,热茶、毛巾都送了上来,搞得大家很不习惯,好像贵宾似的。李德海不知道这次A县领导们葫芦里又装了什么药,心里打不到底,神情凝重,又惶惶不安。
不一会儿,县委书记来了,寒暄几句后,他对A县行政区划调整工出现的沙河问题,进行了简要回顾,态度诚恳,检讨深刻,这倒让李德海他们消了不少气。接着,他又将市委工作组到两县调查情况和市委意见作了通报和传达,并表示亲自与沙河李德海等人到H县交接,还沙河百姓一个公道,挽回社会不良影响。
听了县委书记的一席话,李德海感到县委和政府对待沙河隶属问题态度还是好的,行动也是积极的,知错就改,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了。他深情地说:“马书记,自从我们沙河庄到县里来反映情况后,两县都做了很多工作,但我们却以为你们不闻不问,拖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按耐不住了,做出了违反常理的事情,尤其是这次打着成立沙河庄临时党支部的旗号集体上访,就是向政府施压的。我作为一个老党员,应该作深刻检讨和反省,也请上级党组织批评,我愿接受处理。”
“李老,虽然自行成立党支部属于违纪行为,但你们的初衷和出发点事还是好的,也是为了沙河的稳定,关键是党委和政府的工作严重失误,具体工作不到位造成的。关于沙河问题,我们已经向市委作了深刻检讨,力争用实际行动弥补过错。”
这时,高县长与马书记咬了一下耳朵,然后马书记笑着对大家说:“刚才高县长与H县县委取得了联系,沙河庄迟来的正式交接仪式于明日下午在H县举行。我和高县长等有关人员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张能人带头鼓起了热烈的掌声,会议室的氛围一下子活跃起来。
俗话说,好事多磨,沙河庄经历了坎坎坷坷,终于迎来了春天。
在H县交接仪式上,H县县委书记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喜讯:考虑到沙河庄地处三县交接处,地域偏远,和原住民的情感,为了发展和稳定的需要,经上级批准,沙河庄由原来的组升级为村,全称为“H县柳河镇沙河庄自治村”,并建立党支部。关于村委会和支部人选等有关问题,待考察后按有关规定和程序进行。
李德海老泪纵横,声音梗咽地说:“感谢共产党,感谢两县党委和政府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感谢所有关心沙河庄生存和发展的领导和人士。我们沙河人绝不辜负党和人民的希望,不计前嫌,一切向前看……”
被遗忘的沙河庄有这样的好结局和归属,沙河人是绝对想不到的。那曾经抖颤的蜘蛛网,经历了一场风风雨雨,最终牢固地镶嵌在新的版图上。村庄还是那个村庄,滩涂还是那个滩涂,沙河湖还是那个沙河湖,只是隶属关系变了,人文环境变了,观念也随之变了。
许多年过去了,沙河庄发生了很大变化,一个贫穷落后的沙河村旧貌换新颜,政通人和,民风淳朴,道路畅通,集体经济大发展,百姓安居乐业。
如今,这里不再偏僻,不再落后,不再被人们遗忘。水产养殖业、畜牧业、农业、滩涂开发,旅游业等行业齐头并进,虽然规模不大,经济总量不高,但发展趋势越来越好。尤其是“农家乐”和“水上漂”等旅游项目,独具特色,八方来客络绎不绝。
每年清明节,沙河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陆续来到八里岗公墓,拜祭已经作古的李德海老先生。人们不会忘记他的功德,永远还念他。
这是沙河庄历史变迁中的一个小插曲,一个真实的耐人寻味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