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6-27 06:51 编辑
“司马桥街1号二楼十七号”这是我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地名,在这个地方曾经生活着一位老人,这位老人是我阿姨。
她有白内障,脾气暴躁,喜欢打小麻将,常会喊我“走,陪我去打麻将”,对我说“二天我给你找个当兵的做老公”...这条街在雨天泥泞难走,这个小楼破烂不堪,但因为这位老人,我总感觉亲切。
在昆明上学的时候,有个假期和同学走失,身无分文的我,凭着记忆中的这个地址,找到老人。在这之前,我以为这个十七号就像敌特电影里的秘密地点一样,深宅大院,门楣上或许还有××公馆的旧痕,因为每次老人到我家,总会不屑一顾得说,哎呀,太烂了,好难走呀,好闭塞啊,好破吆..而她感慨的莫不是我最终爱或者向往的,比如一床最好的被子,一顿最丰盛的午餐,一个不错的城市,在大城市的她眼中这一切都是破败和小家子气的。或许就是在她脑袋微偏,毫不在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记住了这个地址,在心底我开始向往这个地方,我想那儿一定是繁华、热闹的中心,是前沿,是身份和地位的代名词。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那儿。在楼下我踯躅徘徊,不敢把眼前要拆除的建筑和心目中的它划上等号。当我终于上楼,敲开门站到闭窄的空间时,我述说着自己的来意,不敢抬头看老人,我以为自己不小心看到了真相,我怕看到老人的难堪。看到我,老人惊叫一声,大笑着搂住了我,往左往右几下倒腾,我有了能够落座的地方。老人指挥着老伴去买菜,“买上二两肉”,她不忘大声叮咛,这是1994年的冬天。晚上老人拉开了沙发,我有了容身之地,在硬梆梆的沙发上,我想着第二天就离开,谁知第二天一早,老人就带着我去买被褥,带着我去逛街,她肉乎乎的手拉着我的时候,心里很温暖。当天扯着嗓门告诉电话那头的表姐,“快回来,看看哪个来了”,然后接二连三的亲戚上门看我,我知道老人日子不宽裕,可她丝毫没有介意自己的不宽裕,就像她毫不避讳看不起背井离乡的我的母亲的处境一样,每天她都会指挥老伴买上二两肉。她眼睛不好,但下午总会去打麻将,不管输赢,都是哈哈笑着去,哈哈笑着回。表姐老公是个援藏军人,高大而笔直,表姐在家做全职太太带孩子,姐夫半年回家一次。老人总会拿表姐和我母亲做比较,认为当年我母亲的背井离乡是多么愚蠢的举动,末了她总会说,二天你长大了,老公要我来选的。
她终于没有等到为我挑选丈夫,早早走了。老人的年龄比我母亲大了将近20岁,记忆中除了她白白胖胖的手,大嗓门之外,就是这个刻骨记忆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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