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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0-7-2 09:15 编辑
斋堂寻梦
年轻人往前看,老年人往后看。由此我确定自己确实老了,与我一起变老的还有几个老战友,几年前就商量着要去当年当兵的地方走一走,说是再不去,这辈子怕是去不成了,说得人心里满是悲凉。今年端午放假三天,几个人电话上一联系,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路。
那个地方叫斋堂,地处燕山深处,隶属于北京门头沟区。三十七年前,我们在那里度过了十个月的军旅生活,恍惚一夜之间,我们就由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进入了天命之年,回想起来,许多事情着实让人怀恋。
汽车驶出北京西郊,爬上曲曲弯弯的盘山公路。隔窗望去,苍翠的山脉连绵起伏,掩映在大山褶皱里的小山村时隐时现,路边的溪水闪着鳞光波影。久居平原,周围缺少了层次和变化,情绪也变得近于单调和枯燥,走进大山,心情顿时一片豁朗,恨不能将身心一下子融入这无边的绿色里。
当年,就是在这条公路上,三两大巴车满载着九十个从未走出过家门的农村青年,驶向那个陌生的地方,耳朵里不时响起爹娘的叮瞩,美梦也像不安分的小兔子一样在心里不停地跳动。汽车千回百转,直到冬日的一抹斜阳被大山吞没,远近的暮色悄悄降临,才在欢迎新战友的锣鼓声中驶进山脚下的一座军营。刮风似地吃了一顿炸酱面,又瞪大眼睛看了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的电视,我们的军人生活从此开始。后来,就知道了这里是北空的一个报务训练营,也熟悉了营房周围的斋堂、高铺、火村等几个小山村。春天来了,四周的大山披上浓浓的绿色,一簇簇粉白相间的桃花杏花点缀其间,山脚下的核桃树也浓密起来,晚风吹过,送来沁人心脾的清香。
“到了,快看。”不知谁的一句话,把我从遥想中拉了回来。抬头望去,见不远处的路标牌上有“高铺”的字样,车子拐上一条平坦的柏油公路,不一会就在一个小山村前停了下来。村子多是新房,街道也很整洁,周围是无边果园和菜地。这就是那个高铺村吗?那个小卖部还在吗?印象中那个小村的房屋很是破旧,通向村里的土路也坑洼不平。我们经常到那个小卖部买些牙膏、肥皂、手纸之类的生活用品,还帮助村里收过麦子平整过土地;营房里放电影,村里的老乡也跑去看,为此指导员没少给我们强调群众纪律。
紧挨着高铺,就是我们的营房,营房已经换防进一支导弹部队,四周也不知什么时候垒起了围墙。向门口的哨兵说明来意,哨兵立即拿起电话报告了首长,并客气地告诉我们稍加等候。攀谈中得知这位小战士二00四年入伍,天津人,应该是地道的老兵了,可在我们面前,他是那么年轻。听说了我们的入伍时间,小战士腼腆地笑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正说着,一位中尉军官急匆匆地向我们走来,简单交谈,中尉被我们的来意所感动,他亲热地称我们“老首长”,并热情地把我们领进营地。当年的营房已经不见踪影,代之而起的是一栋栋高大的楼房,洁白的瓷砖,漂亮的铝合金门窗,楼前是花坛和草坪。凭着记忆和大概方位,我们睁大眼睛仔细地寻觅,脑子里不断地幻化出当年的场景。那就是当年的那棵核桃树吧?粗粗的树干斜生着,茂盛的树冠遮起一大片绿荫,树前是明亮的教室,教室西侧的尖顶平房是宿舍,宿舍前是菜地,菜地前是猪圈和厕所,菜地东面,是铺满黄土和石子的操场。多少个日夜,我们在那里走队列,背电码,开班会……眼前又浮现出那一群绿色的身影,耳边又响起连长宏亮的口令和老班长的柔声细语,那是多少个泪眼婆娑的梦啊。来到一片废墟前,中尉告诉我们,这是不久前拆除的一座食堂。没错,就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吃到发糕和红烧肉,几瓶啤酒醉倒了一个班。也在这里开大会,看电影,还演过节目呢。食堂后面的菜窖还在,还有那几间简陋的澡堂,当年的营房仅存这一点遗迹,只是破旧不堪,看样子已经废弃多年了。
依依不舍地走出营房,大家一个个默默无语。午间的阳光暖暖地照着,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风中透着点点凉意。路边的野花恣意地开着,几只蝴蝶在我们面前缠绵地飞来飞去。
踏上归途,脑子里依然拥挤着三十七年前的往事,想到时光飞逝,想到物去人非,想到世事难料,想到前景未来,心情,便久久不能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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