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读这样一篇不讲究任何篇章结构，不讲究辞藻修饰的网文不会真的生出什么感动，本来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那块痛痛的痂不会那么轻易被揭开，但泪还是来的那么快，还是汹涌的那么厉害，现在写下这些文字，我不知道是要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还是写给自己，还是想留给我的孩子或是学生。
我不是没发现家里的碗筷好像没有刷干净，我总是说怎么不用点洗涤灵；我不是不知道发父亲镶了满口的牙，但我还是买了又香又脆的麻花带回家，因为我知道小时候过年爸总是难得一次从老远的物资交流会（小孩子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是没有集市的，逢年的时候才有那么一次由供销社组织卖点年货的市场）上买几根回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掰给我们吃，他从来是不吃的，可我知道那对于父亲来说也是无上的美味，所以我想着我挣钱的时候买给他吃，可是我没意识到他已经嚼不动了；我不是没发现爸的屋子里有异味，可我只是信着妈所说的爸是汗脚，他不爱开窗，我没意识到是因为爸小睡的时候，风一吹就爱犯风湿，他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随便躺在哪个阴凉里就可以安然入睡了；我不是没意识到父亲爱忘事，脑筋不灵活，可那次他用自行车驮着小孙子返城，半路上把打盹的孙子摔下来，脸上都抢破了，我们还是在埋怨爸的迟钝，我没想着，父亲打了一夜的更，白日里回家还要劳作一天，傍晚还要追回去，他也困，也累，他老了，他动作也不灵活了·····
我没意识到爸妈都老了，我知道我会好好的照顾他们，只是我想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我没想到爸爸就这样突然的离我而去······一切都追悔莫及······说给他洗洗脸，洗洗脚，搓搓背，那最后的我想尽尽我的孝心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啊，·····
尸检的时候，是我和弟瞒着妈去的，我们不想让妈再经历那场诀别。
爸爸的沾满血迹的衣服都是被剪开才脱下来的，剪开他的磨破了袖口的时候，弟弟单位里同去的几个小伙子把我硬拉开了，我最终也不知道父亲究竟伤在哪里，弟弟只告诉我身上没伤，连块淤青的地方都没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安慰，但愿爸就那样突然的离去吧，而不是在午夜的血泊里痛苦的挣扎，在那个罪该万死的肇事者逃逸后，在车来车往却无人问津的绝望中离开，我只是跟弟弟说，咱俩给爸洗洗脸，洗洗身子，穿上寿衣吧，别让爸再**着冻在铁盒子里了，这些最简单的事情我却从未做过。一直操持着爸的后事，尸检也不得挺过来主事的弟弟忽然嚎啕大哭，我抱着弟弟泣不成声，帮忙的几个亲朋把我架上了车，跟弟简单商量了一下，让殡仪馆的人整容去了，我知道他们是好意，怕我见不了那血肉模糊，怕我受不住，但这却成了我最大的遗憾。爸爸呀，您生我养我一辈子，我却连这点事都不能替您做，我算个什么样的女儿呢，说起来也知书达理，也为人师表，说起来日子也算小康······，可我怎么一直就没意识到您已经老了，需要我照顾您了呢?······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怎麽跟我的学生们提那个孝字······
再看到父亲的时候，父亲穿着那身中山装安静的躺在那里，居然很笔挺，这应该是父亲最贵的一身衣服了吧，他没穿过３０元以上的衣服，新衣服也很少。我们姐弟俩长大以后他和妈几乎都是捡我俩穿剩的衣服，父亲更是连弟弟给他的旧衣服也不舍得穿，他总是说整天在地里，土里泥里的穿那好衣裳干嘛，他从不让我们买新衣服给他，说不爱穿新衣服，浑身别扭。偶尔添的一两件也总是压箱底的。父亲的脸上还有几块遮不住的伤痕，但也居然并无惨状，反一如他生前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我知道这小殡仪馆里的整容技术绝对说不上高超，那么难道是父亲在最后也在记挂着安慰自己的家人而刻意留下的笑容吗？我的苦了一辈子的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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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像电视里的情节那样抚尸痛哭，弟弟也没有。空荡荡的停尸房里静得听得见呼吸。我轻轻抚着父亲的脸，想擦掉那几块血痕，但弟弟说那是因为没有皮肤了，擦不掉的。父亲一定是一连几天又没有刮胡子了，胡子显得有些长，丈夫很细心，要过来剪刀，一根一根的剪起来，我轻轻地把胡子茬一根一根的剪掉，就这样算作与父亲的告别·····
······
上次回家，进门的时候，妈妈在捅下水道，我很习惯的说：“别弄了，妈，等爸回来弄吧。”说完就愣在那里，我这才意识到，爸，再也不能回来！
与妈妈抱头大哭，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真的再也回不来！不在向像习惯的那样：脏活累活总是留给他的，
破衣烂衫总是留给他的，
剩饭剩菜总是留给他的，
我的在困苦中沉默了一生的父亲！
······
三十年来，我们就那么习惯的听爸说：躲开吧，脏，瞧着弄你们一身；我来吧，你们光上学了，糠瓤子没劲儿；扔掉怪可惜的，又没坏，我下顿还吃呢；这件就挺好，整天下地，泥里来水里去的，用穿啥好衣服·····
就是这样一直习惯的听着，习惯的以为自己真的就扛不起那袋化肥，习惯的以为爸穿我俩的旧衣，习惯爸把瘦肉都夹给我们，信以为真的只以为爸真的爱吃肥肉，真的怕塞牙······这就是父亲！
还有那些我不太熟悉的过往，我知道爸爸是随奶奶从山东逃荒过来的，爷爷去世的早，在那个饥荒的年代，爸爸与奶奶一起拉扯四个弟妹，不知道是怎样走过那个岁月的。然后是供我俩上大学，给儿子买楼成家，还债·····我的苦命的爸爸呀，就这样苦了一辈子，而当做儿女的有能力让他享享福的时候，却因为习惯着那种习惯，因为以为有的是时间，错过了所有！林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爸，你在那边还好吧，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听到我的忏悔，我不担心你不会原谅我，因为我知道你总是包容我的一切过错，但我却无法原谅自己，其实我甚至怀疑我的祭奠，因为虽然我在写这些的时候，一直在哭，虽则我也会在某个深夜悄悄的流泪，但我依然在自私的活着，忘了悲哀，忘了哀悼，或者没有时间去祭奠·····但是，爸爸，我可以向您保证的是，我一定会好好呵护妈妈，我不会再让那些习惯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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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6-11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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