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3-5 10:33 编辑
一
夜,辗转难眠。
索性坐起身来,将自己最喜欢抽的“阿波罗”点燃。
看一眼临床熟睡的妻儿,老面心里便有丝丝缕缕的情结在升腾。
孩子九岁了,打出生那天起,媳妇儿就跟老面分床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完全由儿子替代。望着凹凸毕现风韵成熟的妻,一种久违的冲动在老面血液里奔突。
走下床,他想把孩子换个地方。
“妈”朦胧中的儿子伸出双臂搂紧了妻。
老面无言,退回到自己的“单身乐”。
老面知道,妻对自己早就心生厌倦了。
妻的冷漠,源自他的无能。与老面同时参加工作的校友,而今,升迁的升迁,发财的发财,做机关的还落个清闲自在。惟有老面,不懂“事故”总是斜阳渐落,步步下坡。从机关到基层,从老白班到三班倒......老面自己也难过。但老面不后悔,他总认为他做的事儿都是道义中的,绝对正确!
单位新来个"长"上任三把火,制定了一系列的惩腐除败,赏罚分明的规则。老面乐了,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汇集成文本,交给了“长”。此后,老面于焦虑中等待。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终于有了结果——全厂职工大会上,奖励老面现金二百元。老面心里高兴!不是为钱,能得到领导的重视,荣耀啊!十天后,因“工作”需要老面调离机关.....
老面迷惑了,他心存怨言......
老面在基层做贼一样藏匿了三年。
老面的笔在这三年里也越来越愚钝了。
倚床而卧,缕缕青烟里,老面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今早应聘的情形。“政工办招聘科级调研员”一名。当老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就是欣喜若狂。为了避免别人看出自己内心的激动,老面一直站在“启示”围观者的身后。当众人渐渐离去时,老面才踱到“启示”跟前,伸长脖子,瞪圆眼球,字斟句酌的仔细看了几遍。“公平,公正,公开”这六个小字在老面心里敲的最响,余音的振颤,使老面双手微微抖动。习惯性的老面抽吸了几次鼻子,春的气息似乎在抽吸中完全被老面吸收...... 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老面以超出常规十倍的速度写下了应聘申请。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满身油污的工装也没来得及换一换,便兴冲冲的奔“北楼”而去。
“北楼”是全厂职工心里的一座丰碑,是“机关楼”的代名词。当老面穿过感应门,脚踏红地毯沿阶上楼的这一刻,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鸣状的情绪。是紧张,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人事科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还未走到近前,便隐约听到屋里的讲话声。一个很熟悉的女中音正与科长谈笑。老面知道,这是昔日“长”的文秘——一个性感而刻薄的女人。站在距离科长办公室两三米远的地方,老面长吁了一口气。是现在就进屋,还是等她走了再进呢?老面犹豫着,空旷的走廊里他显得那么孤单。“吱呀”一声拉动门栓的动静穿来,老面头都没回,快步走进了“科长室”斜对过的卫生间。老面庆幸自己的反应速度。人事科与以往老面的办公室相邻,老面最担心的是怕碰到那些久违了的“同事”和“朋友”。卫生间里老面摸出一根烟点着,深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当老面交完申请,走出人事科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再次新换来的"长"。“长”满脸笑容,紧紧地握住老面的手,“佳作频频,时常看到你的文章见诸报端,人才,人才啊!”老面楞了,傻了。老面没想到这个“长”也知道他老面的“大名”。看着“长”被笑容挤成缝隙的眼,老面心里又没底了......
天将放亮,最后一只“阿波罗”在老面晕黄的指间袅袅燃尽。
二
躺在10元一宿的小旅店,怀里揣着两千多元现金,老面怎么也睡不着了。不是怕偷,也不是怕抢,他是在掂量这点儿钱到底该做些什么。掖了掖被子,寒气还是从身底下往上冒。“这鬼天气,说冷还真让人受不了。”翻了个身,顺手摸出一只”阿波罗”点着,老面再度陷入沉思。
半年前,老面毅然辞掉了原有的工作。他知道,凭他的个性想在单位混出点儿名堂比登天还难。多次应聘受挫他看出了门道,所谓的“公平”、“公正”、“公开”都是掩人耳目,背后的龌龊为他所不耻。曾经也多次下过决心,就这么混下去算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过一天,我也过一天,何必想那么多呢?!可他受不了周围人歧视的目光嘲弄的口吻,连自己的老婆也算在内,似乎都对他有所偏见!有时候,老面就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病?为什么总是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感受呢?可事实还是事实,他无法改变自己!有一回同学小聚,谈到工作事业,老面喝多了。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嘲笑自己说:“他的工作牵条狗栓在那儿就能干,他的事业管理狗正好!”从此老面又多了一个绰号“狗官儿”。其实,老面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做简单重复的事儿而已,他老面本身是喜欢动脑的人,是有雄心壮志的“文化人。”
失去了工作,没了固定的收入,老婆的脸是越来越长,越来越冷。对此,老面也算光棍。他知道迟早会有“协议”的那一天。与其被人蹬开,还不如自己先撤。百十平的楼房,五位数的存款统统给孩子老婆留下了。临出门的时候,他只带了件衬衣。他就不信,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会混不出个“样“来;就不信离开这个熟知的环境他会活不下去;就不信凭自己的头脑会被这个”一切经济化”的社会所抛弃!
当老面躲在小饭馆儿边喝闷酒边考虑下一步怎么安排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昔日的哥们。一打听才知道那哥们在外地承包工程,就这样,老面随着这位朋友去了工地。从来没干过力气活儿的老面,整日与沙石水泥打上了交道。工友们的粗野豪放、心无遮拦,让老面对“人”有了更进一层的了解和感怀!两个月下来,工程完工。老面揣着用血汗换回的工资,打道回府。“十月秋风尽,落叶最知寒。”身材瘦小的老面身穿夹衣,躺在距“家”百八十米的小旅店内,有些孤寂。他舍不得为自己添衣御寒。他知道,他这人生第一桶所谓的创业金来之不易。
三
这几天,老面一直在矿上转悠,他想托朋友拉点儿煤。当然不是他自己用。
他算了笔细帐:买职工专用原煤,一个票14吨,每吨80元,加上运费拉到农村1500元足够了。将这14吨原煤挑选一下能出来5吨左右的大块儿,5吨左右的末煤,按现在的价格在农村每吨大块儿煤能卖到500元钱。末煤也能卖到150元一吨,这样,一个煤票大约能赚到2500元左右。呵,老面为自己有这样高智商的经济头脑暗自兴奋。只是买煤票需要求人,不是任谁都能轻易买得到的。也是该着老面走运,这天他刚离开煤场迎面碰上了一位大姐。此人姓刘,曾在矿财务工作过,据说她能力非凡、手眼通天。一阵寒暄,老面撒了个谎,说自己亲属住在农村,想买点煤用。这个刘姐到也爽快。一口应承了下来,叮嘱老面晚上给她打电话,言下之意,似乎手到擒来。
“龙德轩”在煤城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上等饭店,选择在这里消费并非是老面的本意。电话中一听说刘姐要找个地方面谈,老面心里七上八下。那一瞬他考虑了很多:1,不可能让刘姐到自己住的小旅店来,那样会漏底。2,不可能去普通的小饭店,刘姐毕竟是面儿上混的人。3,咖啡厅、茶楼虽说是谈话的好地方,但现在是饭时,他老面还饿着肚子,另外也能感觉到刘姐的“面谈”里似乎也包含了想有个饭局的意思。“事求于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老面狠狠心爽快的告诉刘姐“6点整,龙德轩门口见。”
一杯白酒下肚,老面有了些许的醉意。望着满桌的佳肴,他内心隐隐作痛。老面知道,想要靠“倒煤”赚钱,一定要有内线,不把刘姐“拿下”他的付出和计划就是泡影。
“服务员,服务员.....!再来瓶儿干红!望着已经被酒精烧红了脸颊的刘姐,老面大声的喊着......
“没想到文弱俊秀的老弟,喝起酒来这么豪爽,酒品如人品啊,冲你这性格买煤的事儿包在姐身上了,别说一个票儿就是十个也没问题!”
老面等的就是这句话,要的是就是这句话。
“姐姐,您若真有这能力,那咱......”
“什么话啊!瞧不起我是吧?告诉你,主管销售的吴矿是姐姐的铁哥们,只要你懂点事儿,适当的时候表示一下,这点事儿还成问题啊?”
“那您看什么时候才能把煤票儿买到手呢?”
“明早八点,你到销售现场,我在那儿等你。你把钱准备好就行了!”
一顿饭花了360元,这是老面有生已来最昂贵的一次饮食消费。只要事情能办成,值!躺在旅店的单人床上老面反复的安慰自己!
四
眼看天就黑了,而这一整日老面却连刘姐的影儿都没见着,打了无数次电话对方都是不在服务区之内,无法接通。这可真让他上火了。“难道是她忽悠我,还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急事儿?!”辗转反侧中老面度过了一个不安的夜晚。
次日早,老面再次拨打电话,终于接通了。刘姐说吴矿干妈的弟媳妇家有事儿,她在那儿帮忙,手机马上要欠费,让老面先给予存一百元,她下午回来直接到销售科给老面取煤票儿,让老面等她。老面放下电话苦笑了一下。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只能顺势而行了。
疾行的货车满载着老面的梦想和希望在乡村公路上穿梭。望着道路两旁红砖绿瓦、结构精巧的农舍,老面感慨万千。那天,给刘姐交过话费后,她整个人就消失了。电话关机、踪迹杳无,打听了几个熟知她的人也都摇头未见。“人心难测”老面对此是深有体会了。好在这个刘姐并没有让他遭受到更大的损失。躺在小旅店内百无聊赖的老面不得不对以后的生活重作打算。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把老面从懵懂的状态中拉回来。
“谁呢?”怀着深深的疑虑打开房门。
“刘姐?!”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激动老面的神经骤然一紧。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快进屋,快进屋.....”
狭小的空间内,刘姐的一番言谈让老面心潮澎湃。原来刘姐的铁哥们---吴矿,因“经济问题”被停职审查,与其上下一线儿的有关人员也都“因脏受累”,为了将“朋友义气”进行到底,这几日她一直在省城奔波,希望这棵大树能“起死回生”。说到伤心处,刘姐泪水涟涟......
面对如此突发的“大事”,刘姐当然要鼎力而为了。
但她仍没忘记对老面的承诺,通过还“在岗”的朋友,已经把煤票儿买到手了,只是在价格上略有变动,每吨上涨了二十元。至于如何知道老面住在小旅店的事儿,没做交代,或许这也是她神通广大的明例之一吧。
交过钱,拿到了煤票儿,老面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汽车在弯道上穿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面有些困顿。连日来的紧张焦虑让他无从歇息。
“吱......”
耳边响起紧急刹车的声音,随着身体的倾出,老面,什么都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