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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8-1 10:08 编辑
李渔在《闲情偶寄》妇容篇中说:尤物维何?媚态是已。世人不知,以为尤物就是说美色,二媚态之于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是无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正因为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所以才叫“尤物”。 女子一有媚态,只是三四分姿色,便可抢过六七分姿色的女人的镜头。而神态魅力之大,不仅在这样的以少胜多,而在于有些还能以无胜有,常有这样的事:相貌、体态姿色全然不怎么样的女人,却能使人迷恋不已,使男人趋之若鹜的,往往都不是按美丽的程度排序的,而是以吸引力的多少来列表,如何去衡量这吸引力的大小呢?很好办,就去数数地上死苍蝇的多少,这都是媚态作的怪啊。 然后李渔说起自己代一贵人相妾得经历了:开始候选人开始都俯首而立,然后李渔命之抬头,一人不带羞容而抬头,另一个娇羞腼腆再三要求后才抬头,只有最后一个开始假惺惺不抬头,被要求抬头后先以眼光一瞬,似于看人而实非看人,这么扫过后再抬头,等人看过后再用眼光这么一扫后就抵下头,李渔看此一拍大腿就帮人定下了,这种眼风就是“媚态”也。
那么古人眼中最媚的姿态是什么?从夏闺六景等文献中可以总结出古女子自然的诱态是:薄醉、浴竟(出浴)、梦醒、初倦(欲睡)、倦行、掩膝、抱膝。 而人为诱态恰如《美人谱》所说:醉倚郎肩、兰汤画沐、枕边娇笑、眼色偷传、拈弹打莺、微含醋意。 《香莲品藻》中仅仅从与脚有关的角度,就总结出女人的媚态是:“对月看花,凭兰胡跪;观书抛卷,抱膝微吟;凤鞋泥污,偎人强剔;缠春韫玉,顾步徘徊;误踏春弓,含嗔欤捻;戏拈绣履,作意打人”。光是一个脚就有这么多妩媚的情致了,要是一个个部位这么施展开来呢?媚虽然有刻意与随意之分,但肯定是古代女人比今人更重使媚的技巧,在霍小玉传中,有这么段描述:“忽见自门抛一斑犀钿花合子,方圆一寸余,中有轻绢,作同心结,坠于卢氏怀中。生开而视之,见相思子二,叩头虫一,发杀觜一,驴驹媚少许”。《物类相感志》云:“凡驴驹初生,未堕地,口中有一物,如肉,名‘ 媚’,妇人带之能媚。” 这同心结里的相思子、叩头虫和发杀觜也都是魅惑催情之物,所以古代女子内修外练,手段多多。
古形容美女的从头到脚的一套词汇顺起来就是“螓首、蛾眉、杏唇、犀齿、酥乳、远山眉、秋波、芙蓉脸、云鬓、玉笋、荑指、杨柳腰、步步莲”。 《诗经.硕人》也这样形容庄姜:“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曹植在《洛神赋》的形容则是:“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铺承权;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宋玉就更夸张:“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但这些品女人的美都远算不上极致,记得在论坛回帖时与人玩笑,我说你写的女人系列美则美矣,但总觉欠缺点什么,以后最好在激情前带着欲望把这些再重新润色,估计就有脱胎换骨的孤绝了。 同要的道理,我觉得《芳闺十胜》要比叶小鸾的《艳体连珠》胜出很多,这女人的角度和男人带着欲望的着色,就差很多。比如说叶小鸾的“腰”就是:“盖闻玉佩翩珊,恍若随风欲折;舞裙旖旎,乍疑飘雪余香” ,就是一种飘逸的美而已,要是男人来写,就是“好是向人柔弱处,玉纤时急绣裙腰,春心牵惹转无憀。”。叶小鸾《足》:盖闻步步生莲,曳长裙而难见;纤纤玉趾,印芳尘而乍留;苏轼《咏足》“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后面笔锋一转,让人会意而且,有点忍俊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沁园春》这词牌最适合写淫句,陈玉基用10首《沁园春》写女人颈、乳、背、腰、目、眉、唇、鼻、耳、颊、头十个部位,而朱彝尊也有12首《沁园春》词,分别咏美人:额、鼻、耳、 齿、肩、臂、掌、乳、胆、肠、背、膝这12个部位,这两套《沁园春》都是品女人文化中的极品。 纵观古代艳词,最感兴趣的就是女人的酥胸,含蓄点就是敦煌词中的“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以及欧阳修《系裙腰》中的“起来意懒含羞态,汗香融。系裙腰,映稣胸”,写得最好的则是陈玉基的《沁园春。酥乳》,一开起就是一串速写点描“拥雪成峰。按香作露,宛象双珠,相初逗芳髻,徐隆渐起,频拴红袜,似有仍无,菽发难描,鸡头莫比”,这一串形象而渐入佳境的描绘也罢,可随后笔锋一转又描述开了更香艳的场面:“罗衣解处堪图看,雨点风姿信最都。似花芯边傍微均玳瑁,玉山高处,小缀珊瑚”。这也罢了,还偏偏给你加一段绘声绘色“浴罢先遮,裙松怕寝褪,背立银红喘未苏”,直叫那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觉得古人最不描写的,就是女人的大腿与屁股,也只有象是《芳闺十胜》这样绝对的艳词中才能见到:“娟娟白雪绛裙笼,无限风情屈曲中。晓睡起来娇怯力,和身款款倚帘栊。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古人最喜欢写的,就是“腰”、“足”还有就是“颈”、“背”,很擅长写这些边缘烘托地带, 这些次性感地带甚至比那些直接性感地带更具有烘托情欲的地方。 正如陈玉基在《沁园春》写女人的颈:“轻松小扣,俯仰生青,低回作态,爱煞风前无限姿”,这里的“小扣”、“俯仰”、“低回”都是脖颈的娇态,扣是轻敲轻合的意思,俯仰是抵和抬的姿势,低回则是垂着头冥思和害羞的样子,就已经够“爱煞风前无限姿”了;写女人的背:“垂着沈云,披余半锦,级压玲珑。无端芒剌,钭靠东风。侧转愁眠,微弯剌肃……惊回顾倩檀郎相去”这些秀发浮背、斜靠、辗转、弯腰、回头的几种诱人的背姿; 写女人的腰“转爱随飞,反惊贴地,姿致殊伦,若偶褪鞋跟,不妨微折,时逢透倦,何惮频伸?”把腰肢的几种味道写了后,再来个近镜头:“舞罢停云,绣带原松,红裙更窄,恰称檩郎号细君”。 这种先枝末再主干的渐进的酝酿技法,可以使得人类的情绪激情,总是可以顺着一个阶梯不断往上走,一直走到极致。
古人含蓄,所以喜欢迂回;古人品味,所以喜欢烘托。古代的人不急色,恰恰是把色做成成色,把色培制成出色,把饥色品为极色。现在的人们,不缺少诱惑、也不缺少放纵、甚至不缺浪漫,但还就是缺少那种文火烘培的精致、缺少嘴里的牛筋味和节奏感,狂纵过后却鲜有风花雪月的极致,激情平淡得没有一点想象力的空间。兴奋阙值在一路攀升,胃口被吊得更高,人们更是用改换口味来调剂,根源却是没有人曾舒展地绽放过,有谁真正的活过,活过一种极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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