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大中国,地大物博,当然还有人口众多,而最能展现这一风采的无过于车站了。
时值暑运高峰,一路上只是涌往车站的人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背包的、拎箱的、赤手空拳的、挈妇将雏的、行色匆匆的、安步当车的……往来而不绝。恰如暴雨过后汇聚起的暗黑的潮水,浩荡汹涌,裹挟着枯枝、败叶和泥沙涌向某个方向。也如丛林中的蚂蚁,被某处的气味所吸引,纷纷奔向那个方向。汇聚、汇聚、汇聚起雄壮而又离析的力量,向着目标而去。
车站的广场拥挤而空旷,喧嚣而寂静。陌生的人拥堵住视线,有麻木的如同祥林嫂那样没有任何表情的,有笑起来露出两颗黑森森的牙洞的,有说话是像鲁达那样挥动着拳头的,有不经意间耸耸肩膀像个山姆大叔的,有嚼着口香糖偶尔龇牙间可见口中一团白色物事的,有双脚抖动不知道是抽风还是耍酷的……还有各种来源于不同震动体的声波混杂一起,像疯狂的摇滚那样冲击着单薄的耳膜和脆弱的神经。你在这拥挤中发现自己像一块污泥那样沉没在喧嚣的底部,发不出任何声音,之在回首之间看到那些脸庞正在逐渐消失,就像电影中的镜头不断拉长、拉长,黑白的银幕最终只剩下你自己那模糊的影子,周围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从滚滚洪流突然地置身于悠远的狂野,周围的一切都在淡褪,冷漠无边。
终于检票的声音响起,所有的动作开始统一,明确地指向那个刚刚还是钢栅栏铁将军的两米宽的门,排队的、插队的、费尽心力拖着行李的、毫不客气推开旁人的、找不到同伴放声叫喊的、和人相挤怒喝叫骂的……一时间都被称作“检票口”的胃吸了进去。
站外,相同的一幕继续上演。
车上,我忽然想起一些发黄的词汇:1957、大跃进、放卫星、新人口论、马寅初、错误、批判、马尔萨斯、北大校长、辞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