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新解玉玲珑 于 2010-12-13 13:31 编辑
给母亲打电话问安,母亲说你二大妈死了,还有,你还记得那个孙世宁么?五一时找你帮着办过事儿的,也死了,癌症,今年四十八岁。还有,后头那谁,六十出头,也死了,癌症。还有一个近九十岁老太太,也死了,全在这半月之内……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新买了个意大利进口的烤箱,鼓捣着烤花生,芋头,地瓜,烤出来却没有胃口。我最想烤的是面包,早上起来,喝两杯自己亲手磨煮的豆浆,然后吃个现烤的面包,热热的,香香的,生活似乎会多些亮色。这几天天空一直是阴的,空气中浮动着莫名的悲哀,死亡很简单的,活着却很难,我流着眼泪嚼着花生想。
买回了猪皮、猪蹄,牛肉,香肠,然后一锅煮了,加上各种佐料等,耐心细致地用慢火炖了四个小时,一眼眼地盯着,专等那香味出来,慢慢地溢满了整个屋子。氤氲的热气在空气中参差着上下,恍若前世的诺言。
前世的诺言里有着爱的,然而,这一世,爱却没了。只留下干枯的枝叶在风中绝望地晃啊晃,慢慢地折断,慢慢的腐烂,慢慢的消融。
我在这弥漫着前世诺言的雾气中泪流满面,绝望地想,谁曾是谁的谁呢?以为守着一个诺言,就守住了所有,惊回首才发言守住的不过是阳光下的一个五彩的泡泡,轻轻的一戳,就迅即地爆了,留下遍地污渍,用自己的后半生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揩去。
孙世宁五一时找我办的事儿,是帮他女儿换个工作。从神色上看,他很满意当前的生活,说老婆很能干,家里地里全指着她,老婆总嫌他懒呀,嫌他爱赌钱啊,不过,一年怎么也能有个七八万的进项,正准备帮女儿买套房子呢,青岛的房子好贵啊,他咂咂舌。后来母亲说,因为他的懒惰和好赌,两口子总吵架,不过他养了几头奶牛,一年卖奶也进不少钱,所以还凑合过得去。今年开始,养奶牛不赚钱了,他卖了牛,妻子急着攒房屋首付,又贪心地买了十多亩果园想多赚点,见他懒散如旧,于是三天两天地吵,有一次,一连几天,妻子竟然锁了门不许他进家门,后来他就得了肝癌。不出半年,死了。
我怅然了半天,想,不管懒或是色或是赌,有这么一个人,总还有个说话和商量的人吧?现在,他妻女该怎么办呢?
母亲说新给我买了条床单,我咧咧嘴,不以为然。我都多大了,还需要母亲给的床单?何况母亲选的单子必然是大红大紫的喜庆色,给人的视觉冲击太强,跟整个房间的布局很不和谐,可母亲总是相当然的以为她选定的东西才最适合我,她说,知子莫若母。
赵孝成王七年七月,赵括被任命取代廉颇,括母说:“括不可使将。”赵孝成王不听,长平之战,赵军被坑四十万,几乎灭国。知子莫若母,将军的母亲是,我的母亲也是。母亲说得对。她选择的喜庆色,其实是想让我对生充满了热爱和眷恋吧?
九号楼房前面有一个凹进去的空地儿,藏风,几个穿得破烂的民工瑟瑟地挤在那儿取暖,我看了他们几眼,想到了那些在这寒冬里被强拆了房子的农民,有的一家五口住在猪圈里,有的住在露天里,因为补偿款太低,他们住不起回迁房。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我准备好把颜色淡雅的单子换下来,换上母亲的大红大紫。淡雅与生命相比,不过是饿馁时的一支曲子,听也罢,不听也罢,肚子的需要才最实在。正象我们现在,活着才是最主要的。
活着。好好的。无论有没有人疼爱你。母亲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