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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们都老了,为了我们的族人。你就被困在那村子了,我就被误在这城里,我们彼此不认识了,我们遥遥相望着。
常常幻想,我想当你媳妇,村西头的那个寡妇。
夏雨绵绵,思绪随着飘逝的雨滴翩然。这个季节,或许也该是那不知名的白色山花该凋落了,我不再回想,我一无所有,只有那陈年的回忆被我紧紧的搂在心里。我终于来了,带着我自己。那天边的豪放与旖旎是常人不可及的浪漫。如今,我也来了。因为我走了。
我回到了我的故居。这里仍然有你。这故居没有一砖一瓦,它一种印象,是我一直流连的怀想,我灵魂的所属,我生命的泊地。我是坝上人。
把酒问天,是我最嚣张的挥洒,望月思情,是我最深沉的挽歌。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也逃避了生不如死的困饶,灯红酒绿的奢靡,甜言蜜语的情话,再不是我情愿和不情愿的每日里必做的功课了--梦魔的骚扰,恐怖成不断翻飞的影子,沿着思绪的轨迹,一点点一点点的合成一个巨大的阴影,引领着茫然的灵魂飘然于街市,走向山峦,一个失去了方向的所在,有袅袅的哀鸣如魔鬼的哭泣,世界黯然而空旷,风正紧。曾经在欲望中挣扎,欲望是对灵魂的屠戮。深深陷在困惑的沼泽中不能自拔,唯一的选择只有沉没,沉没在心灵的坟墓中让灵魂升华,解脱于不可解的遐想中。我有过曾经,没有使得生命过于的苍白,就够了,心安然。听命中随缘,超然于世中,绝尘而去的只是灵魂,即或,气若游丝。
走近琅琅的夜色中。空寂的草场上,寂寞的独舞,无人喝彩的自我陶醉着。不渴望被窥视,灵魂的真相,既是有谁听懂灵魂的呓语。梦呓浓缩出世纪的情感,我已垂暮成沧桑的顽石,龟裂的斑痕昭示着历史,世纪前的容貌难以复原。莫非一切是过去的重复,蜗居在精神的泊地,不再心属曾经的企盼。质本洁来还洁去,复归自然。
深深的宁静,心更宁静了。静静的心湖,一粒石子飞过,涟漪散了。。。。。宁静成一片哀鸿。夜是屏障,夜沉默着。浅浅的思绪,心如止水。人生中的一个又一个驿站渐渐的远了,时光永远是无声的抹去心灵的斑痕,将过往的一切刻骨铭心的东西淡化成平静,我意识到我将又一段路径的脚印沉埋于泥土,如同我的生命也会走向必然的过程。在情感的漩涡里挣扎,一路岩浆般奔涌着自己放任自流的最后一种冲动,得到了,幸福伴着痛苦的慰籍。应该是复归自然的时候了。火山的喷发固然壮观,也许会烧毁一切,莫不如让情感的心泉化作涓涓溪流,干涸也是宁静的。索然的不仅是激情。
而这一切随着雨的洗涤净化成一种平和。于是我就万般想你了。
二、
深夜,村民们睡下了,你呢?
大滴的雨夹杂着风的呼啸,敲打在没有遮掩的头上、脸上、身上。我在寨子的墙垣下想你。
雨中的人人渺小成一种强悍。只能迎着风雨走着,没有选择。风雨中的哀伤权做一种快乐吧。雨,终归是要停的。人生也是如此,亦如人总是会死的。风雨的搏击才是最直接的感受,抑或说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感受风雨。暴风雨来的太猛烈了。风雨中的悠然,只能是抗争的叫嚣和呻吟。大自然才是最强悍的,无依的脆弱是一种呐喊,生命的挣扎。风花雪月的久违,变成不合时宜的奢望,痛苦是苍白的。风雨中的痛是麻木的。甚至,哀伤失去了意义。这是一种选择。暴风雨中,谁能为谁遮风避雨,我,自己。而且用身体抵挡一切,保护自己的族人,即使,他们不会懂。
于是误解着,痛苦不堪。
借着黑夜的光亮,灵魂龟缩在一偶,享受无念的平静,贪婪着时光。黑夜,是我灵魂的掩体。白昼,仿佛置身于梦境,将欲望扩张成一种喧嚣,意淫着自己的思绪,欲罢不能。夜啊!真是太短太短了。盼望夜幕的包围,有如期望爱人胸膛的温暖,我的夜,更愿意无语的静谧与孤独。我对自己接触太少了。不要沉思,不要思想,不要一切与这个世界关联的体味,甚至不要知道自己在哪里!我要与世隔绝的安宁,忘掉自己。
我不怀疑,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种幸福。白昼,不仅给我的是面具,还有心灵的枷锁。沿着古老的轨迹,留下生命的斑痕,荆棘、霹雳和血。夜色斑斓,秋虫嘀咕。雾气和着夜的侵淫将我紧紧的环绕着,我感受着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保护的欣慰和快感,不忍睡去。夜是我的,我沉迷着,寂然无声。此时,唯一的想法是不要联想,记忆的缺失。美好和丑恶同时让我对这个世界厌烦了,我需要安静。
这世界静了,这世界小了。所有的浮躁渐渐剥离思绪。反复沉吟,即使心灵空白着。对我,这就是休息了。可怕的白昼。一个人的世界,永远是脱离真实的一种慰籍,这慰籍是一种自私的无望。滚滚尘嚣,命运在颠簸中沉浮,心,在惴惴不安中骚动,没有灵魂的居所。一切,一切,近了,远了。伤怀是一种怯懦。让空洞空洞着。宁静于我,永失平和。索然的心绪,是对这个世界最最蔑视的臣服,谁是主宰?那些愚蠢的生灵。憎恨温柔成怜悯,以平常心感知。忧伤的美,乏味成一种苍白,心冷似铁。我之生命,不再喧哗,沉默是金。玩味心情的日子,现实成对生命的责任的坚守,深刻是一种代价。死去的遥远成注视,活着的内敛成执着。哪里是家园,与苍天共存。博大的不是胸怀,是精神的寄托。这夜,寻寻常常,这夜,又一次飞升。无语。
三、
事实上,我再无法再回到那魂牵梦绕故乡了,故园情,在我们每一个羌族人的血液里繁衍成一种忆念。
风沙,荒冢,林立的墓碑,古老的河道,我的祖先啊!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守望着曾经的美丽吗?
羌族人,我继承了他们的勇敢和执着,继承了他们的潇洒和宽宏,更继承了他们对生命的赤诚的敬畏,羌族是我的骄傲。
不说历史,让他们神秘着。
魂断。
作为羌族的儿女,多少年来,我对汉族的文化欣赏中充满了敌意,是的,我们的先民是被汉化的,我们失去了自己的一切,甚至自己的文明,一切变成了遗迹,一种别人可以随意描画的遐想,一切的神秘,也同时是一种苍白。
痛苦是无以言述的,而且不会有人理解,人们仅仅出于好奇,出于对好奇的想象。
我们消失于历史的烟尘,不是因为我们弱小和不争,而且汉室的所谓包容实际上是一种掠夺。也许是天意吧,包括天灾。
我想我是历史上羌人的君主,我常以羌族的辉煌自傲,固然是一切虚无飘渺,我的精神,它的精神,是神奇的一道风景。
哦!我的民族。
今夜,不能入眠,我的心,已回到我的家。即使是漫漫无垠的一片荒凉,即或是默默无语的一种孤寂,我的心宁静,故园的情思,是我生命的根。羌人的血,是孤傲的。
遥遥的路,见证了我的祖先的辉煌,我的祖先们知道,美好是不容践踏的,面对掠夺,没有暧昧,只有两个选择:抗争或是放弃。抗争意味着屠戮,放弃保留了纯粹,没有中间的选择。于是,为了延续我们的一切,祖先们断然选择了放弃--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故土,来到四川,人们活了下来。但是不是怯懦,宁可失去,也不亵渎--祖先的遗训,留给我们的是不死的精神。
今天,乘一轮残月,漫步,到处是风干的血斑,游弋的灵魂,我对着苍茫的荒漠大声呼喊:我回来了,我是你们载誉而归的后人,我是你们伤痕累累的孩子。
残垣断壁,我分明看到了昔日的豪气,无形荒冢,我感到了森严的凝重,我美丽的苍凉的故园,这正是我期待已久的归宿。而我也将在故国找到我需要的一切,我情感的皈依。
我愿意在这里做一个汲水的女人,我的汉子,是一个勇敢真挚执着专情的猎人,大地为床天做屋,地老天荒。但你在哪里?你是我梦中的情人!我只看到你枯朽的姿容,那直插云霄的顽强,淹没于滚滚黄沙的无情,我的一颗心,失望的滴下鲜血,染红了沙漠边缘的天空。我回来了,我依旧在寻觅。哪里是我的栖息。我陌生的故园,你可如何给我温暖,让我忘掉那游子的心伤,给我家的慰籍。
你可知道?逃离熟悉的一切,看似依托的异乡,需要我几经挣扎几番勇气?依依不舍的情怀,却是最为心伤的苦楚,撕心趔肺的哀伤,原为无比快慰的解脱。
往事沉埋在记忆的深处,凝练出一种深沉,伴随着生命的流逝遥远成一份厚重的情感,爱是不能忘记的,忏悔已失去了意义。欢乐是什么?美丽的悲哀。悲哀的美丽,是深入骨髓的滋润。自残,是唯一不伤及他人的自娱,痛,并且快乐者。不是谁都能享受,不是谁都会享受,不是谁都配享受。与处境无关,悲悲切切不是悲哀,顾影自怜不是悲哀,愁肠满腹不是悲哀,悲哀犹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白代表着空灵,黑代表着感悟,黑白的边缘的模糊才是悲哀。其实,没有什么,只是享受。也只能是享受。一切现实的,获得的只是具像,一切缥缈的,拥有的只是只是向往。只有在患得患失的悲哀中,感受似是而非的幻觉,幻觉中的沉迷,醉梦不起。不要懂。于是渴望的不是真实,亦如真实的总是难以填充渴望。人生的一切,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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