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与自己所理解的“苦难”比邻而居,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有距离地付出伪善的怜悯。
仓库办公室二楼可以住三户人家,我和母亲入住半个月后其他两户陆续搬了进来。靠近楼梯那一家,和我年龄相仿的夫妻带着一对儿女和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大概十几平米的空间,进门的右边整出一个“鸽笼”供两口子住,一儿一女的床铺安排在靠窗的最里面,老母亲的床铺则在右边门卫的位置上。所有的床具都是上一个租户丢弃的“席梦思”。
每次上卫生间路过他们家门口,我总会看一眼门口躺着的老人,老人一直都盖着被子,脸庞消瘦眼睛显得特别的大,对视一眼,我马上匆匆而去匆匆而回,母亲说,她每次经过,老人都会热情地喊住她,听不懂彼此的方言真是件头痛的事。
老人的脸长得很像晚年的外婆,也许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吧。外婆晚年迷上了电视,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电视台播放墨西哥长篇电视连续剧《卞卡》,听不懂普通话的外婆一边织毛线,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副超级粉丝的样子永远烙在我的脑中。快三十年后的今天,这位瘫痪的老人在漫长的等待家人下班、放学的时间里,只要她醒着都会大睁着眼睛瞅着门口的过道,期待每个路过的人能停下来和她说说话,因为她没有收音机更不用说有电视可看。
有次过红绿灯,老母亲的媳妇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红色T恤骑着一部男式125CC珠峰牌摩托车,车尾挂着一辆二轮垃圾车从对面街呼啸而过。母亲回头对我说,这女人真能干啊!去好几家单位清理垃圾,人家大多晚上才让她进去,到家都累坏了,还要给婆婆洗澡、做饭、聊天。母亲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但无言以对,人就这辈子,没有回头路的。
壮年夫妻带着儿女和瘫痪的老人为生存打拼,在冷漠的都市居无定所,他们累得没有时间争执或放纵婚姻之外的情欲,有一天,老人走了,儿女长大各自骑上人生的战马绝尘而去,我想,他们同甘共苦的岁月也许艰难到了乏味的地步,但,他们的人生无疑是充实的。而我们这些城里原住民享受着稳定的物质和丰富的精神生活的同时,灵魂却在都市的上空孤独地流浪着。
2011.04.1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