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6-28 11:14 编辑
俺小时候,看电影《艳阳天》,里面的好人没记住,记住了仨“坏人”——“马小辫”、“弯弯绕”和“马大炮”;看小人书《战地红缨》,故事情节现已忘得一干二净,却仍记得里面的一个人物——“金秧子”,好像是地主的儿子,他那赖巴巴、懒洋洋、弱不禁风的样子,至今还刻在俺大脑的硬盘里。可见,在文学艺术作品中,给人物起个生动、形象的外号有多么重要。
即使在现实中,给某人起个有特点的外号,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起码有两个:一是好记,二是好认。比如,俺小时候有个在一起踢球打蛋的玩伴儿——“小眼子”,大名现在俺也说不上来,可他的外号俺想忘也忘不了。“小眼子”的眼睛可以用“若有若无”来形容,可能当初在娘胎里时,他以为反正黑乎乎的嘛也看不见,就把长眼睛这事儿给忘了,直到在产房里像包子一样“出屉”时,才临时让医生用手术刀捎带脚儿地在鼻子上面划了两条缝儿。别看“小眼睛”眼睛小,可一切有关眼睛的事儿他都爱掺和:“藏猫猫”,他总是第一个发现“敌情”;用弹弓打鸟儿,别人眯着眼瞄准,他的眼睛只要保持原状就打得倍儿准。前不久,俺在马路边儿,看到一个穿综合执法工作服的人,手指着正前方,对另外几个穿综合执法工作服的人说:“看见了吗?在那了,500米,那个摆摊儿卖袜子的,昨天刚给他撵走,妈的今天又出来了,这回别客气,把袜子全拉走!”俺凑近他,仔细一端详,嗨,这不是“小眼子”吗?小眼金睛,物当其用啊!
俺上小学时,班里有个女生,跟俺同桌,俺还跟她借过半块橡皮。那时班里成立了一个学马列小组,说是学马列,主要是学习毛选五卷。俺这个同桌很积极,自告奋勇在她家开辟学习战场,遂得了一个外号叫“马列”。“马列”其实是一个很文静的小女孩,记得有一次在她家学习,由她朗读毛选五卷中的一篇文章,念着念着她突然停下了,用白胖的手指头指着某页某行的某一个字,神秘地问俺:“你知道这个字儿念嘛吗?”俺张口就来:“这不是结婚的婚嘛。”“马列”一听,好像抓住了俺什么把柄,对大伙说:“他可真坏,连这个字也认识!”还有一次,“马列”家里有事儿,学习临时改在俺家进行,正好俺的一个表哥找俺出去玩儿,听“马列”朗读的时候,俺心不在焉,心急如焚。还是俺表哥机灵,偷偷把桌子上的闹表拨快了一刻钟,使学习活动提前结束了。遗憾的是,这次学习后不久,“马列”就转学了,俺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本来还能多听她朗读一刻钟的。
俺上大学时,班里只有十四个男生,上学报到那天,全体男生就按出生年月日搞了一个大排行,俺排第二,从此就叫“二哥”了。大排行后,有人欢喜有人忧,比如老大就很高兴,因为叫“大哥”很有成就感;比如老八就很别扭,因为叫“八哥”就变成了一种学人说话的鸟儿。“八哥”姓刘,当年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俺对大家说:“叫‘八哥’不大好听,要不就喊他‘刘鹦鹉’吧。”但是,外号就是一个符号,并改变不了命运。一年后,“大哥”生病,在家休养,后随下届就读,至今默默无闻;几年前,“八哥”升任政府高官,不管他说嘛,别人都得跟着他学了。因为大排行越往后岁数越小,排第九还叫“九哥”,排第十就叫“老十”了,但是,排第十一并不叫“老十一”,因为这太拗口,后来大伙根据“老十一”的性格特点,给他取外号叫“老蔫”。
“老蔫”爱听半导体,晚上睡觉都把半导体放进被窝里听。“老蔫”说话并不利落,有一次俺俩打篮球,俺伸出两个胳膊挡他,他一急,把“你跟我较劲儿”说成了“你跟我劲儿劲儿”,从此又留下一个笑柄。“老蔫”长得不太好看,可能有点儿自卑吧,所以,他在其他方面很努力:他是俺们班唯一一个在大学里入党的;他曾在中文系运动会上,出人意料地夺过男子百米短跑冠军;他毕业后成了电台优秀的记者、编辑,还以良好的人品、敬业的精神、扎实的功底、勤奋的作风,走上了领导岗位。
几年前,在一次俺班男生的聚会上,“老蔫”没有喝酒,一直喝饮料,也很少说话,别人说笑话时,他顾不得往嘴里夹菜,就那么眯着眼睛认真地听,嘴角一直往两边翘着。万没想到,这次聚会竟是俺们和“老蔫”见的最后一面,只不到一年的时间,“老蔫”就因病去世了。原来,那次聚会前,他刚刚做完一次大手术,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但是“老蔫”太蔫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跟大伙说,甚至他单位里的有些人也不知道他得了重病。有人说,“老蔫”身肩重任,工作太玩命了;有人说,“老蔫”心里憋着好多的事,活得太压抑了。“老蔫”去世后,俺班同学都赶到他的家中吊唁,“老蔫”的遗像选的是一张彩色照片,是在室外照的,可能是某个风景区,“老蔫”穿着红白相间的T恤衫,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着“老蔫”在照片里开心地笑,俺们一个个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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