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到牛伯一兄近日有关行为艺术的文字,一时想起了我这篇过去在西祠的旧文,当时征文活动要求以李白《将进酒》诗句为题,我来的迟,只好选了“烹羊宰牛且为乐”,我结合当时对现代艺术的看法,写了此文,纯属搞笑逗乐,今日发上来,凑个趣。
【武侠征文】 烹羊宰牛且为乐
一只硕大的眼睛
平静而安详
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一个人影
—— 一个年轻人,长身玉立,相貌俊朗,但宽阔的额头上已有了些细密的皱纹,
他那同样平静而安详的一对瞳仁里也有一个清晰的影子
———— 一头牛。
人和牛就这样彼此默默对视着……
从前有个著名的厨子,他对牛全身骨骼、筋腱、脏腑都了如指掌,每次解牛,奏刀砉然,合桑林之舞,中经首之会,一把刀用了十几年还象新的一样。这样的水平,也顶多算是个庖丁,而我不同,我的技艺又要高出许多,我叫庖甲。
当普通的庖丁拿着宰牛刀来到牛面前,所有的牛无一例外地都看着他的刀,瑟瑟发抖,这样死去的牛肌肉收缩痉挛,肉的鲜美程度就要大打折扣。
我则不同,当我拿刀站立在牛的面前,牛根本感觉不到我身上充盈的杀气,它或许会以为我要给它添加草料或要带它洗个澡什么的,特别的平静而安详,尽管我手中的宰牛刀在阳光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而我此时站在它面前,我眼中那张厚厚的牛皮仿佛无形中已经隐去,牛的骨骼、筋腱、五脏象X光片一样一览无遗,搏动着的牛心,蠕动着的牛肠象透明的一样历历在目。我要做的是——
“嗤”——我出手了,锋利的宰牛刀一下迅疾刺穿牛的心脏,牛的躯体轰然倒下,它将在短短几秒中内迅速死去,仿佛被我实行了安乐死一样,这样的方法可以确保牛肉非常的鲜嫩,这一刀速度极快,出刀、收刀宛如闪电,整个过程只在刹那间结束,若是常人根本不能达到预期效果。
但并不只是因为这手绝活我才叫庖甲,
我之所以叫庖甲,因为我不但能宰牛,也能——宰人!
“好刀法!”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人站在我的身后,脸上带着笑,那种怪怪的笑容。
我认识他,他叫阿魏。
“没想到名震江湖的风雷剑侠竟成了宰牛的待诏了。”阿魏倚在一棵树,不无嘲讽地说道。
“风雷剑侠——”,仿佛听着一个极为遥远的名字,脑中似乎一阵模糊——
漆黑的丛林、如银一样的月色、杂沓的脚步、如雨一样的箭矢,一支支飞刀击在墙上打出点点火星,兵刃相击声、呼号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滚滚的人头,翻舞的血花飞溅开来,掀起万丈高的鲜红鲜红的血浪,彻底淹没了我—— 我眼里一片血红色,再也分不清了……
“不好吗?”我嘴角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岂不很好?”
我手中的宰牛刀刀上的鲜血渐渐稀薄,露出雪一样的锋芒。
一阵无言的沉默……………………
“你已经忘了他们。”阿魏脸色凝重,语气出奇地肯定:“温堡主,梁少学、章优禄…还有……莹莹!!”
一个又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象铁锤一样撞击着我的胸口,我眼角不觉地湿润了……三年了,我躲在这里,努力忘掉一切,忘掉我的名字,忘掉一切的一切,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宰牛人,我以为三年的时间我可以忘掉所有一切的创痛和辛酸,谁曾想我的努力是如此的脆弱,他轻轻吐出的几个字,我那些死去的战友的形象刹那间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中,如血红色的杜鹃花,鲜艳而灿烂的绽放在我的记忆深处,我已然热泪盈眶。
“老贼一日不除,我们怎能对得起他们九泉之下的英灵!”阿魏说道。
阿魏所说的老贼,就是那个亲王郑恂,此人在朝中权倾一时,炙手可热,杀戮无度,残害忠良,我们曾密谋组织行刺过两回,阿魏是他的家臣,是他暗中提供了所有的信息和郑王府内部的地形结构,然而郑王府内防卫甚严,老贼身边武将更是高手如云,我们两次皆以失败告终,温堡主等人皆命丧敌手,我心灰意冷,从此隐逸山林,发愿不再涉足江湖。
“我们多次行刺不成,只能说明他气数未尽,命不该绝,……有些事情是天意,我们不能强求的。”我轻声说。
“不!”阿魏道:“老贼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三天后他过六十大寿,届时将有一场为他安排的庆典活动,我料想他此次命中该绝,我已安排了一条妙计,万无一失,但人选思来想去,只有你能担当的了,而且你从未与他们照过面。”
“你能对付的了东海三鹰、段氏五虎吗?郑王府素来戒备森严,何况是他寿宴庆典,相信一根铁钉也休想带进去。”我摇摇头。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阿魏脸上浮现出了微笑,象阳光一样温暖,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的感觉。
郑王府
宽敞的大院装点一新,红红绿绿,充满了喜庆的色彩。堂前安排了座次,郑王坐在居中的主位太师椅上,各位宾朋列坐两侧,一些武将环伺大院一周,东海三鹰分站在王爷两边,段氏五虎则带着家丁不断在王府前后来回巡视。
大院里,来自各地的许多艺人人头攒动,一个个穿红带绿,表演着各种娱乐节目,向王爷祝寿,或长袖曼舞,或锣鼓齐鸣,引来不断的喝彩声,表演完毕,便得到一些赏赐,逐一拜谢而退。旁边乐师弹奏起琴瑟,应和着节拍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成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
郑王端坐在上,拈须观赏,好不得意。
少倾,家将阿魏上前向郑王道:“王爷,此次寿宴庆典表演项目大都是些舞狮、花船一类,未免过于传统,在下结识一著名艺人,会一种绝技,颇有新意,有名叫‘行为艺术’,闻知王爷华诞,今日特来给王爷献艺拜寿。”
“哦?”王爷听了道:“快快叫他上来。”
“遵命!”
…………
片刻,只见五六个大汉抬着一个大担架在阿魏的带领下来到王爷面前,担架上卧着一头半死的牛。牛好象刚死不久,口中有许多白沫,不时发出一些呻吟。
担架现在已抬到了王爷面前,众人见了都一脸的狐疑,有些官员因距离太近,掩鼻叫道:“大胆,把个死牛抬来干什么?不成体统!”
阿魏命那六个大汉将牛的担架放下,向王爷禀告:“王爷,此行为艺术非同寻常,构思新颖,有很强的视觉冲击,让人赏心悦目,王爷不可错过。他这个节目名字叫‘新生’”。
王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新生?名字倒是不错,只是这头死牛能表演什么?它还能生小牛吗?”
阿魏大声道:“王爷请看——”
只见这牛的肚子突然蠕动了起来,众人这下更加疑惑了,只见这牛肚皮不断地波动,好像牛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一样。众人正茫然时,就听——
“嗤!”牛的肚皮突然划开了一条口子,紧接着这口子越划越长,牛肚里有鲜血不断地流淌了出来,突然,从牛肚子里钻出一个人头,满脸尽是牛血,把众人吓了一跳,大伙才明白是有人在里面把牛肚子从里面划开的。
紧跟着,这人将牛肚子完全地撑了开来,——我,赤身露体手持宰牛刀从里面站立了起来!!
牛肚子一撑开,众人看清楚了,牛肚子有大量鲜红的牛血,还充满了无量数的鲜艳的玫瑰花瓣,浓烈的血腥味和花瓣的芳香扑鼻而来,艳丽飘洒的鲜花,四处流淌的鲜血,加上抽搐的牛身,赤裸的人体,视觉冲击力异常的强烈。
我浑身尽是牛血,仿佛成了血人,手拿宰牛刀挺身而立,向着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的众人放声大吼道:
“老子我终于诞生啦————!!!!”
郑王及众人这才明白了这行为艺术全部的寓意,刹那时全都爆发出轰雷一样的喝彩声,大家连连鼓掌,啧啧称奇,也有的宾客暗问:“这小子既然从牛肚子出来,那他到底是牛还是人啊?”也有人道:“管他呢,这小子浑身是血,象魔鬼一样,就当他是牛魔王好了。”
郑王似乎特别的赞赏:“好好,好,年轻人,这行为艺术果然构思奇特,想法新颖,有强烈的视觉效果,是个很不错的创意,好好,来来,来,到本王面前来,本王要好好的赏你。”
此时距离郑王已然是十步之内,东海三鹰彼此交换着眼色,显然他们也在回味着我那个行为艺术,不知道他们是觉得这玩意是滑稽可笑还是好玩有趣,其余众人也交口称赞,谁也不曾在意到我手中握着沾满了牛血的尖刀。
我跨出了1步,……
2步
3步,手中沾满牛血的尖刀不断地滴着血,一滴、滴……
4步,
我忽然想起了我——风雷剑侠,当年在白雪皑皑的天山之巅,与横行江湖的薛三霸对决,我只一剑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我忽然想起了,当年在落樱缤纷的凌霄城中,我在三丈开外就一掌震碎了崆峒五老之首庄嵘的脏腑……
我忽然想起当年在黄沙迷漫的古道上与青海七英恶斗,破了他们的餐霞七星阵,将他们尽数格毙……
……………………
郑王离我越来越近,我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过他,他粗厚的嘴唇,扁阔的鼻梁,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甚至已能看得清他一根根胡须。他的衣服在我眼中已无形地消失,他的骨骼、肌肉、筋腱仿佛X光片一样展现在我面前,还有那搏动的心脏,一阵一阵地跳动着,象极了我将要宰杀的牛的心脏,一阵一阵,在作着最后的搏动,扑通—扑通—
我手中宰牛刀上的鲜血渐渐的稀薄,在阳光的照射下,放射出最耀眼的光芒…………
【灵风原创 谢绝转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