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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五月同题-如果没有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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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同题-如果没有遇见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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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6 14:4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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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知母 于 2011-5-16 17:44 编辑

想流泪时,我先微笑---芳紫陌

很多年了,她一直住在他的伤口里。

后来,他明白了,这是一种宿命,无力摆脱。

像陷进皮肉又慢慢长进身体的刺,拔不出来,于是包裹,摩擦,疼痛,鲜血淋淋,结疤,腐烂又结疤。先是锐痛,刺痛,持续用力,无法缓解,后来是钝痛,阴雨天的隐痛,说不出口只有忍耐。

后来,他发现,这样无法说出疼痛的日子太长了,必须要忍耐疼痛的日子太长了。

十多年了,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How can I quit you?

                                                                  How can I quit you?

可是,她早已忘了吧?

二。

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这句话,他没有机会对她说。

后来,他终于找到她了,可是,他已经习惯了沉默。

一个人在黑暗里里读沈浩波的《蝴蝶》: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已变成/一个沉默的男人/多简单啊/因为拒绝诉说/我把自己锁成冰柜

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了和自己的心事寂寞沉默地相处.

他是在同事朱朱的QQ群里找到她的,这已是十多年以后。

他不断打听,加了以前单位同事的QQ号码。

一个一个QQ号去排查,进入别人的空间,看别人的留言,有些人空间加密,他就更加关注朱朱的空间和好友,关注朱朱和别人的留言。

这个过程整整有半年。

100多个QQ号码中,他只知道她是朱朱以前的好朋友.可是她现在叫什么网名呢?她不喜欢照相,他没有她的电话,他不能问朱朱,不能问其他人,没有人会回答。因为这么多年,每个人都在尽力隔断他们之间的联系,都在帮助他们彼此遗忘彼此。

他无语,也无能为力,他们的好心,和他的疼痛和孤独,有时候成正比。

201010月,广州亚运会开幕,她出现了。

他像怀揣着秘密期盼的孩子,每天开始给她的文章留言,看见她的回复,他欣喜若狂。

他开放自己的空间和相册,密码是他的名字,她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可她只当他是陌生的读者,她一直都是马大哈,一直都是心思简单的人啊。

从前的她也一样。

有一天,他忍不住把名字换成真名,她犹豫着打过来一个问号?

他突然心酸,迅速下了线。

那天,走在广州的大街上,阳光太刺眼了,他抬起头,闭上眼睛,忍住一些温热的东西流出。

这么多年,他对自己说,我太累了。

遇到她时,他十八岁,她二十二岁。他技校毕业,她大学毕业,他们的寝室门对门。

她活泼单纯,人生经历顺顺利利,几乎像一页白纸。他孤僻沉默,无依无靠,独来独往。

有一天,她从楼道里走来,突然跌了一跤,起身后,无意中用脏手抹着脸,对他灿烂地笑,脸上立刻白一道黑一道,.昏暗地走廊,一缕阳光刚好照在她脸上.从来不怎么笑的他,突然也笑了,那一刻,快乐像天空的太阳让植物开花结籽。

一起分来的学生结伙做饭,他,朱朱,她,刘勇,四个人一起。他争着包揽所有的活,她什么也不会,只会洗碗。

每个人都忙着玩,跳舞,恋爱,相亲,她只是习惯呆在寝室里读书,听歌,很少外出。

他也一样,看书听歌,和她一起交流.

他对她说了所有的话,她总是很耐心地听,然后开导他她认为最正确的人生道理,其实生活中,她是所有人都喜欢欺负的对象,是所有了解她的朋友都不忍欺负的对象,她太好说话,什么都往最美好的方面想。她几乎没有人情世故的观念,总是磕磕碰碰。

他说到他的父母,他们内心的感情南辕北撤,斗智斗勇,欲擒故纵,假作真时真亦假,几乎失去了爱的本质,于是从小到大,他是他们互相推诿和互相拉扯的借口和筹码,仅仅是为了他的抚养费,他的学费。

他中考全市第三,没人拿钱读高中,也不想再看他们互相指责的脸色,就一个人进了技校,学校包生活,住宿,安排工作。生活费不够,一次回家要钱,两边推不过,就让他打借条,他从此离家,边读书边打工。

她张着嘴惊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父母。

他说:你见到得太少了。

她说:我们家人都是拼命为对方付出的人,我不知道一家人怎么可以这样算计。

她习惯迷路,怕黑,不会说谎,会经常因害羞脸红,她12岁离家住校,几乎不懂现实的人情世故。总担心着对别人有所亏欠。

她说:我奶奶说了,要学会记恩,仁义值千金。

她的教育和成长道路太传统太顺利,她懂得的都是书上的道理,而他比她小,却经历了很多那个年纪不需要经历的东西。

她的内心透明而充满阳光,他的内心满是阴影和忧伤。

每个周末,她会去另一家医院做手术,给一位老师做助手。

有一次,她竟然忘了。

手术时间一点一点近了,老师打来电话大发脾气。

他穿过大街小巷到处找她,在所有她能去的地方,终于在一个朋友家里看见她了。

他将单车骑得像耍杂技,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他突然生出了晕眩的感觉。

他没有转身回去,那天,他一直等在医院的门口,看太阳慢慢地将树的影子一点一点地移动,看见她从医院出来,疲惫的脸和突然惊喜的脸,他微笑不语。

从那一刻起,他才知道,他从此学会了等待,并一直一直地在等待。

希望,失望,绝望,无望,对自己失望,又无法遗忘。

在漫长的旅途中,我常常看见灯光。他听见于坚说。

很多年了,他活在自己内心的黑暗里,这些黑暗像溃疡,无法愈合,她是他黑暗里抓不住的一星灯火,但依然是灯火。

当一个人无法独自面对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的时候,他总希望时间能够跳跃,能够失忆。他的记忆有个缺,是他习惯性失忆的地方。

但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过着行尸走肉或者是丧魂落魄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仿佛一段无法度过却必须要苦捱的时光,他用另一种放式在逃避。

1997年,香港快回归祖国了,满大街的人,手里挥舞着红色的小小的五星红旗,喜庆的气氛在空气里膨胀,而他却每天像个幽灵一样,茫然无措地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这个城市有千万条马路,这个城市有千万个人,而他只需要遇到一个人,一个与他生命有关联的人,一个突然从他生命中消失的人。

她离开单位以后,他就辞了工作,租住在双桥子附近一家破旧的旅社里。

每天早上,去一家叫做小王包子店的小店吃包子稀饭,晚上到一家叫做亚胡子面馆的小店吃面条,整个白天,拿着新办的月票卡,他坐上38路公共汽车,在车上晃啊晃啊,从终点坐到起点,又从起点坐到终点,有时候是一整天,有时候是大半天,好几次被售票员怀疑地盯了半天,赶下车去。

他们也许觉得他是疯子。

那段日子,他是疯了,几乎疯狂。

听说她在这条线路上出现过,他每天都在疯狂地找她。

他渐渐地背得下每一站的站名,渐渐地记住了一些似曾相似的乘客的脸,他看见过车上的小偷怎样将手伸进乘客的衣服,也看见过不肯让座的人假装望着窗外的冷漠的表情。

他却一次也没有遇见她,有时候,他会怀疑,他是不是快记不住她的样子了.

这个城市有千万条马路,这个城市有千万个人,他说:我只想遇到一个人。

晚上,他疲倦地走进狭小黑暗潮湿的旅社,路边烧烤的油烟常常飘进房间,灯光下是他更加疲倦黯淡的脸.

又一天过去了。

一天一天过去了.

他在昏黄的灯光下写日记,每天点点滴滴的心情,有时候是一个词,有时候是长长的一大篇。他总在想,如果遇到她,他会不会把日记拿出来给她看,给她看他有那么多无助而伤心的时光,给她看他曾经怎样去寻找她。

可是她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也许不会有这样的勇气.

终于,他的钱夹里只剩下一张100元的钞票。

他坐在窗前,第一次吸了一支叫做娇子的香烟,丢掉烟头,买了一张去重庆的车票,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那天,他对自己说,现在,我在意心里的你,感觉里的你,却忘了真实的你,气味,声音,温度,身高,相貌。

他终于把她弄丢了。

朝天门码头,长江与嘉陵江交汇,撕咬翻卷,滚滚而去。

他在一家物流公司扛了两个月货物,高强度的重体力活,身体疲倦,无暇其他。凑齐路费,就去了广州。

八月的广州,烈日如火,他汗流浃背地穿梭在一个一个人才市场,买来一大堆报纸,关注招聘启事,渴了喝口自来水,饿了吃碗方便面,晚上睡在火车站的候车室。

候车室有很多民工模样的人,衣着简朴,大包小包,南腔北调,挤挤挨挨。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和燠热交织的一种黏糊糊的味道.

四面八方都是喧哗的人声,听不分明,混沌起伏,像丢进夜色又吸收不了,稀释不掉的东西,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他半梦半醒,似睡非睡,没精打采,迷迷糊糊。

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了身上的臭味,然后从胳肢窝里揉出许多黑色的皮屑,纷纷像苍蝇一样坠落,他一阵恶心,好多天没有洗澡了。

去一家旅社收拾干净,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然睡去。

这一觉像睡了一个世纪,醒来后,心生感慨,人要是能够不吃不喝,不胡思乱想,一辈子就这么睡过去了,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吧。

终于在越秀区一家报社找到了工作。

九月的广州街头,夜晚会多出了一点风,所有的物体仿佛都在夜晚释放白天过多的热量,商厦,高楼,电影院,混凝土路面,行道树,广告牌,玻璃窗,慢慢地被风带走,在夜色里降温。

出租屋太热了,一个人,他不急于赶回去,沿着街道慢慢地走。

天桥下,一个算命的老头,戴着墨镜,塑料布上是摊开的万年历和纸牌,一个灰不溜秋的罐子,插着几根竹签。

老头招呼他说:过来过来,报上八字,看过去未来。

他踟躇不前: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老头看着他:小伙子近来走魔窟运,犯桃花劫啊。

他吓了一跳,迅速逃开。

出租屋里,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有什么命运的线索在自己的脸上隐藏着吗?

突然伤感.

很久了,她现在在哪儿呢?

长这么大,他唯一一次算命,是她给他用扑克算的。

那是一次刻骨铭心的命运占卜,很久了,几乎不敢回忆。

一些久违的痛浮上来,像漫上来的水,快要把他淹没。

199612月,他20岁生日,突然就停电了,他点亮了所有的蜡烛。

他写过很多小说,都是他的故事,暗含了他的心事,每一篇都拿给她看,她开始不安。

她对每个人都好,对他一直都好,她只是不断地说,你是我弟弟。

她把他当做弟弟。

他从不那样想。他从不肯叫她姐姐。

内心激情翻涌,他太年轻了,年轻到只想问个明白。

那天他给她看新写的小说,上面有编辑的回复。

小说的故事依然是他的心事,他那很久了昭然若揭的心事。

他们认识两年多了,她所有的经历他都知道。

以前,她会把工作上的烦恼讲给他听,都是她弄不懂的人际关系.

她会讲她的学生时代.她不知道怎么恋爱,别人一追她只有逃,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和接受,也不知道应该喜欢什么人,除了害怕。

她说起高中的时候,老师说谈恋爱是一件很让人害羞的事情,所以她是很听话的学生,这渐渐成了一种习惯。

她说现在每天都有人到科室和宿舍来找她,她觉得很烦,素不相识的人无话可说,总是尴尬。

她说她是不是应该去相亲,除了有目的的相亲,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爱实在是一件弄不懂的事情。

他哈哈地笑。

他也不懂,但她实在是一个很晚熟的人。

昏黄的烛火摇摇欲坠,像那个晚上他的心情。

细小的青烟升起,很快就融入了黑暗,那么和谐统一,空气中有微微的烧灼味道,蜡烛一截一截地矮下去,烛泪默默地流淌。

她在半明半暗的桌上玩着一叠扑克,把大小鬼插进一堆牌里,找出来,然后依着先给出的定义预测以后的人生。

这不过是游戏。

她说:有时候会很准。

结果出来了,她有点紧张,但依然认真。

他听见她说:你看,我要找一个比我大的人,你要找一个比你小的人,知道吗?你是我弟弟。

这不过是游戏,他倔强地说。

她摇摇头,我不喜欢小孩。

他说:其实我比你懂得多,你能不能等我长大啊?

她没有说话,眼圈慢慢的红了.

然后,她说:我要回房间睡觉了。转身离去。

她离开以后,他就陷入了疯狂,20岁的青年,火一样烧灼的疼痛,排山倒海袭来,除了疼痛,他再也记不清任何事情。

后来的故事,来自于她后来对他的叙述。

那天,他把闹钟设置到了12点,夜里铃声响起来了。

她听见铃声在寂静的黑暗里响起,然后听见碰碰碰,很剧烈的撞击声,迷迷糊糊中,她嘀咕:楼上的人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啊,影响别人睡觉。

然后是房间的门被敲响,她穿衣起床,恐惧地躲在门后,战战兢兢地问:谁?是谁?

听见了他的呼唤:开门呀,是我。

她说:我睡了,明天再说吧。

听见他说:你开开门,我有急事啊。

她看见他的一刻,立刻就瘫倒了地上,她晕过去了。

醒过来,听见他说:你有科室的钥匙吗?我想包扎一下。

他用右手捏着左手的小指,鲜血还在喷涌,地上墙上全是血。

她的泪水倾盆而出,她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他把手指砍断了,天啦。

有那么一刻,他和她都短路一样,清醒不过来,很快,他回过神来,催促他。她抹着眼泪,翻出所有的钱,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大街上,拦住一辆出租车,汽车驶进了人民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严肃地对正在发抖的她说,快去缴费,24小时以内最好做断指再植手术。

手术单上,写着预缴5000元,他们带出来的现金只有2100元,那是她所有的钱。她打电话要去借钱,她说:这么晚了,还有谁没有睡觉,还有谁?

他答应和她一起去借钱,溜出医院,路过小河边,他将包着的指头拼命地丢了出去,黑暗里几乎无声无息,甚至看不到水花溅起。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听见他一直地说:我现在清醒了,这件事不要更多的人知道,你懂吗?

她哭到几乎晕厥,他坐在小河边,默不作声。

他已经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一片混乱。

以至于很多年了,他都无法清晰地记起。

那一年,他20岁,那一天,他刚好满20岁。

那么残酷的20岁,于他与她,都像一场噩梦,也许。

后来,他总是选择性失忆。

他每天按时去上班,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对他们说,他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了,他们看他的眼光将信将疑,然后渐渐地就不对了,他能感觉到,只觉得窒息。

她每天做饭,做好了端给他吃。

他很想和她呆在一起,很高兴每天面对她,可是她总是看着他,看着看着就流下泪来,一直一直地流泪,也不说话,他伸出手,她就躲开。

他说对不起,他语无伦次,他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痛得比伤口还痛,却更茫然。

他才20岁啊。

谣言渐渐地传得到处都是,他们的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

她每天照顾他,神态越来越疲惫。

静下来,她总是看着他,一直一直地流泪,也不说话。

她每天给他换药,伤口渐渐地愈合,拆开纱布,光秃秃的断口发痒,脱皮,然后脱痂。

拆完线,厚厚的白纱布终于去掉了。

伤好以后,她就消失了,下班就住到了同事家里,周末就去了同学单位。

他开始在每个路口等她,越来越多的人在后面指指点点,他知道,他已经是个疯子了。

他只担心她。

他在每一个她必经的路口等她,只想问问她好不好。

他看见她的眼神惊恐无措,他想对她说的话,一句也没有机会说了,他不在乎别人的眼神,他在乎她的眼神,他心如刀割。

有一天,他第一次喝了一瓶酒,醉倒在走廊的地上,被人发现送进急诊室洗胃。他说了一夜的醉话和胡话,这些话又成为谣言在单位传来传去。

他已经不在乎了,可他在乎她,他终于意识到,她让他给谣言毁了。

只剩下心如刀割.

那个男人和她并肩走过来,他知道了她第一次去相亲,她第一次接受了一个人。

他在下班的路上拦住了她,他说:你不能去结交一个你不了解的人。

她看着他,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她说:他很好,很成熟。

她说:傻孩子,别做傻事了,好不好?

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做过傻事吧。

每个人都会因为爱而做过不止一件傻事吧。

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太多了,总需要一些傻子让他们找到优越感,他想,我就是这样的傻子。

他常常喜欢看阿甘,智商只有75的阿甘,被人当成白痴,他什么都不顾,只知道凭着直觉在路上不停地跑,他跑过了儿时同学的歧视、跑过了大学的足球场、跑过了炮火纷飞的越战泥潭、跑过了乒乓外交的战场、跑遍了全美国,并且最终跑到了他的终点。

但终点是什么呢?

他们说:我有一生的时间去浪费,我有越来越多的星辰和孤独,很久以前和很久以后完全一样,棺中的白骨和坟头的野花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说:而我唯一不同是,我在这个中间遇见了你。

不到20岁的时候,他问过同事张春来,怎样才能让我喜欢的女人死心塌地跟着?

张春来嘴里喷着酒气说:傻瓜一个,上床是最好的办法。

他惶恐不安:这怎么行啊?

张春来笑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啥说的,通往女人心里的路是阴道,瓜的。

他突然觉得血往上涌,一种羞辱的感觉,他觉得在心里亵渎了她,也亵渎了他自己内心的感觉。

有一次,他曾经故意去牵她的手,她本能地缩回手去,迷惑地看着他,脸迅速涨得通红。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怎么能够这样呢?

他不是聪明的人,他一直都在做着傻事,对她。

他想起了唯一一次抱她的情形。

八月的李家渡,浅浅的河水缓缓地流着,夕阳照到河滩上成片的芦苇,河水像一面明亮的镜子,看得见河中心裸露出的河床,几只野鸭在远处走走停停。

那天,一起分来的学生约着到李家渡玩,天快黑了,大家决定涉水而过,抄着近路返回。

大家互相搀扶着,她和朱朱一起,近河中心了,突然听见她尖叫起来。

他走在前面,回头看见,她在河水里沉沉浮浮,身体顺着河水往下漂。

他慌了,拼命地往她身边靠去,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往下陷,遇到河底挖沙船挖出的大坑了.

水迅速没过了他的头,他抱住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她拼命地往上举,拼命扑腾了几下,突然感到脚下有了支撑,幸好他很高,运气也好,终于踩住了一块石头。

其实他是不会游泳的。

几分钟,在他几乎是生死的历程,她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大家你拉我扯地上了岸。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淌,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咧着嘴想哭,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她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他疲倦地笑:英雄救美人嘛。

大家也七嘴八舌地起哄:怎么感谢?以身相许。然后又说,我们后来都救了你,你许不过来了。

那天他们都很快乐。

回家的路上,天上的月亮出来了,一会儿圆了,一会儿又缺了,淡淡的月色洒在安静的小路上。

他听见她的笑声,碎银子一样,她说:月亮像一块饼干。

她又说:月亮现在像咬了一口的饼干。

笑声在夜色里轻轻的荡漾,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跳着。

他呵呵地笑。

许多年了,他却再也想不起,唯一抱过她的感觉,因为他当时只想救他,没有感觉。

他一直是个傻子啊。

  。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他说:不轻诺,诺必行。

他做到的最傻的一件事是,他守着自己的诺言过了整整十年。

1997年到2008年,他孤孤单单地在广州生活,

满世界都是聪明的人,他们振振有词地说:诺言就是自己也无法相信,却希望别人一定要相信的谎言。

诺言什么时候变成谎言的呢?

这世界变化真快啊,诺言都是如果,但现实总有那么多的但是。

他想,现在,我能做到的不过是,不许诺,这样我就可以不负责,也不需要自责。

生存始终是迫不及待,不可回避的事情。

一个人浪迹天涯,陌生艰难的环境,举目无亲的日子,每天从闹钟声里醒来,三顿工作餐,别人躲,他争着加班,在灯火辉煌时回到租住的小屋。

他沉默寡言,不辞辛劳,却渐渐有了好人缘,他是单位领导喜欢的人,仅仅因为踏实肯干,不惹是非。

不加班的日子,他把一台旧电脑拆了装,装了拆,订阅了各种电脑杂志,渐渐地成了业余维修电脑的好手,帮朋友忙,也发展到夜里到各个网吧挣钱。

忙碌总是好事,有压力的忙碌让他的心粗糙起来。

生活渐渐地安宁下来。

他慢慢地学会了粤语,学会了喝下午茶,学会了逛花市,学会了吃清淡寡味的粤菜。

单身的日子,总有姑娘抛来媚眼。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沉默以对。

他没有本地户口,没有本地社会关系,他没有房子,没有汽车,没有多一点的存款,除了高高大大,他一无所有。

这样吓走了一部分姑娘,他心里却很踏实,没有对任何人有所亏欠。

偶尔纠缠的人,他就变得流氓起来,一本正经地提出要求:我没有爱,只做爱。

这样又吓走了另一部分姑娘。

他说到做到,最后所剩的姑娘们也计算着爱情的代价,一个一个走了。

他不许诺,不需要别人的等待,也从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望着出租屋的天花板,会想起她来.

她是他内心的伤口,被秘密的藏起,包裹。在这些隐隐的疼痛里,都有他最美好和最伤心的记忆,那是他最脆弱的地方,他不允许自己被别人窥见。

他用尽了力气去爱一个人,她却不见了,他知道她在那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生活着,但他不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他曾经为她辞了职,寻找她花了三个月,租住在双桥子的小屋里,就是想知道她结婚以后,过得好不好?

他不知道,好会不会让他心安,但不好肯定会让他心疼,她是随便选择的婚姻,她的婚姻他心有愧疚。

他对自己说,你不肯爱我,你为什么就不好好选择呢?仅仅就因为让我死心,让我成为一个他们眼里正常的人,以为这样对我就没有了伤害?


他摩挲着自己的左手小指,这是一小截断指,上面带着一个小小的银色戒指,戒指上刻着她名字的缩写。它像一个符号,成为别人好奇的焦点,每个同事都在揣测他的故事,他的故事仿佛蒲松林笔下的聊斋,充满了神秘诡异。

戒指是她离开他的头一天买来戴上去的,是他当年承诺的见证,他对她也对自己说过,10年以后,我才会取下来。

那天,他做好了一桌饭菜,她过来和他吃饭.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她一直都躲着他。

看见他,她的眼圈又红了,跟着眼泪就往下掉.他别过头去,内心翻江倒海,觉得牙齿一直在抖,但不肯说一句话。

听见她艰难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们有没有可能,有没有未来。我问了我爸爸,我爸爸说,很多男孩子年轻的时候都很冲动,过了这个阶段,就不会了,他说你太小了,以后你会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年少无知。爸爸还说等你长大了,我却很老了,那时候你会后悔,很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说:我不会的,我会一直对你好。

她又哭了,她说:傻孩子,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和你同龄的女孩,你会找到幸福的。

他急了:你相信我,我会一直等下去,一直等你10年,等你离婚,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了。

她说:不要等我,不要做傻事。

他绝望了: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10年了,他真的对自己无能为力。有个人一直住在他的伤口里,他不敢离开,他守着自己傻傻的承诺,他怕她回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原地等她了,他怕自己失信于她。

他说:你遇到过像我这样的傻子吗?

每过两年,他会回一趟老家,家里没有什么人真正的值得期待。

母亲父亲看他的眼光,和看陌生人一样充满戒备,看到他带给他们的礼物,才从眼睛里多出点光泽来。

他在家里也是不敢多住的,母亲会唠叨水电气多了,他赶紧掏出钱搁在桌上.

父亲会试探着跟他借钱,为了以前套在股市里的钱,总想着翻回来。他不肯,父亲就翻脸,说他没良心,不孝顺,幸好没认他这个儿子。

有一年,父亲打来电话,说要换肾,急需手术费三十万,他终于忍着心疼,将那么多夜晚修电脑挣的钱,差不多十万元,全寄给了父亲。

后来母亲打来电话,母亲在那头骂他:你给你老子钱,就不肯给我一分一毫,你这样的儿子有什么喂头,早些日子真该不生下你来,你以为他是做手术吗?他是往股票里丢钱填窟窿,他已经给你亏得血本无归。跟你说这些,浪费我的电话费,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不分好歹。

他呆坐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欲哭无泪,内心一阵比一阵绝望,这是什么样的亲人呀,人和人是多么不一样啊。

回老家的日子,他都会返回原单位看看。

很多人已经离开了,那些把他当疯子的人又重新以同情的眼光打量他。

他不敢打听她,可是他一直都在找她,他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个世界上,她是他唯一想关心的人。

她一直住在他的伤口里。  

2008年,他的戒指脱落了。

也许是他故意摩挲掉的,也许是十年了,他守了十年的诺言终于不需要继续了。

整整10年,他的疲倦和他的迷茫一样多,正如他的疼痛和他的等待一样长。

像打开一个盒子,他内心盼望着又惶恐着,盒子里藏着一个故事的结局。也许它是潘多拉魔盒,也许是QQ搞笑图片里作为礼物装在盒子里的美女。

他一一打听原单位的同事,整整10年,他极少联系,翻出电话本,有些号码没了,有些号码改了,意味着有些人消失了,有些人陌生了。

原来时间才是最强大的敌人,有多少事物已经或者正在被一一改变.

他突然绝望起来,她早已忘了他吧,没有人会记得当年的诺言,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

原来撕心裂肺不是字典里的一个词。

20086月的黄昏,他突然像阿甘一样在广州的大街小巷一路狂奔,他跑过电影院,菜市场,水果超市,跑过天桥,图书馆,展览馆,跑过公交车站,体育场,广州医学院.

他听见内心的花在奔跑的路上谢了,内心的血在奔跑的路上干了,内心的火在奔跑的路上灭了。

他终于可以让自己冷静,仿佛让自己死心。

她依然没有消息,但他知道她结了婚,生了子,没有离婚。

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得你一直就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得我们每天都是天涯海角,永不重逢。

10年了,她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名字,一些气息,一些感觉,但她已经是很陌生的一个人了,他不知道,当他或者她面对面地站着,他们会不会忐忑不安。

他越来越绝望,对自己。

其实他想找到她,会不会只是想告诉她,你知道吗?我等了你十年了。你还记得当时我许下的诺言吗?你还会认为我仅仅是年少无知?

但或许是偏执,她会不会以为。

这个念头闪过,他被自己打败了,他束手无策,没人安慰。

现在,他习惯了拉上窗帘,让黑暗笼罩自己,他想他走不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黑暗背景。

2008年秋天,广州104届广交会开幕,每天忙碌得没有时间吃饭,晚上8点后才到报社后面的一家四川餐馆就餐。

那天邻座的一个女孩用四川话点着菜,他突然觉得特别亲切。

他破天荒第一次主动招呼一个女生,他说,你是四川人?

她转过头来:恩,内江的。

几分钟,他知道了她叫李敏,幼师毕业,在附近一家幼儿园工作。

他说:我们一起吃吧。

李敏对着厨房用四川话喊:老板,我的芋头,他的耳朵,都端过来。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弯了腰,笑她的迷糊。

是她点的芋头,他点的猪耳朵,不是她的玉头,他的耳朵。

这么多年,他很少笑了,她的迷糊让他快乐起来。

一些熟悉的感觉被唤醒,他突然眼角湿润。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有一次下班,他想找谢主任,问她:谢老师哪里去了?

她说:我看见他在洗澡。

他捂着嘴笑。

她不过是看见谢老师拿着衣物去了医院公共男浴室。

那就是她的本性,表面细腻,经常迷糊。

他在夜色里,疲倦起来,李敏看着他,他是一个多么容易感伤的男人啊。

十一

2008-2009年,他和李敏相恋,相遇,200910月,他们决定结婚了,一起返回故乡。

这一年,他突然不明白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了。

和李敏在一起,生活变得简单,轻松,踏实,但也平常,琐碎,无聊,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想,爱情会不会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反思他的青春,到底值不值得用10年去等待一个人呢?

时间慢慢地过去,他却明白了,生命里一些重复的事情会让人疲惫,身体的距离再近,心灵的距离太远会让人疲倦,这样的距离是需要互相理解的灵魂才能达到,是需要缘分,需要相遇,需要一生去寻找,是不能随便消泯于无形的。

他不是不想坚持,而是他内心的东西无法释放,他会在生命随后的几十年,孤独地活在自己的孤寂里,无法停靠,无人抵达。

而比起这10年,他活在自己内心的激情里,活在对一个人刻骨铭心的思念和等待里,却依然是值得的啊。

原来这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不过是心有所属,爱情最终的意义是心有所属。

10年了,也许他依然是痛且幸福的,拥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幸福。

有多少人一生都在寻找啊。

他再次满世界疯狂地找她,他想在结婚前找到她。

终于联系到了朱朱的手机,朱朱的爱人陈刚的手机,他们以前都是同事。

没有人告诉他她的电话号码,他请求,被拒绝。

他们说,这么多年安安静静地走过,大家因为距离才相安无事,你们俩会互相伤害,对两个家庭都是不负责任。

他写下短消息,托朱朱转达。

他说:今天,我结婚了,因为戒指一年前脱落了。我曾经发誓,要等你10年,我做到了,知道你很好,我也安心了。

他说:有很多话我说不出来,就不说了吧。

他说:她很好,我很幸福。

他没有告诉她:这么多年,我一直等你,就是害怕你来找我的时候找不到我了,会孤身一人,会失望。

他说: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那天,他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公园里的菊花开得太艳了,金灿灿的黄。

他倚着石栏杆,听着公园里播放着周杰伦的歌:菊花灿烂地烧,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空了。

只剩下空空荡荡。

十二

他学会了抱怨生活。

也许他一直就是一个对生活不满的人,生命里的伤痛太多了,失望太多了,无论你如何努力,结果依然是个零。

如果他早知道这个结果,他也许很早就抱怨了,是抱怨而不是一直忍耐。

抱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他像易怒的狮子,易爆的烟火,瞬间的快感让他迷恋。

这么多年,他的傻最后证明是更傻,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了。

原来他不过是活在自己的幻觉里,以自虐式疼痛抵达幸福。

而这么多年,她竟然是那么冷酷,她安静生活,波澜不兴,痛苦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偏执罢了。

他保留着结婚时,朱朱转来她回复的短消息,她说:我想请你和李敏一起来做客,祝福你们俩生活幸福。

他拒绝了,她连一个安慰他的字都没有。

这么多年,她也许真的将他忘了。也许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爱过他,除了同情,除了怜悯,除了感动,除了愧疚。

在她眼里,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年。

这才是他最致命的心碎的理由。

2011年情人节,他在空间留言:爱我一下,你会死吗?

他绝望到愤怒。

每天他有那么多的抱怨。

他抱怨李敏,不要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声音太响。

不要等他回家吃饭,他要加班。

不要老是出去逛街,买各种便宜衣服,花了钱又不好看。

不要总给老家打长途电话,有什么话说不完,还知不知道节俭。

他甚至在电话里抱怨妈妈,他说,你干嘛生下我来,你这么自私的人,生下我来受罪。

李敏望着他,不知所措又委屈不安。他突然心软了。

这是将陪伴他一生的妻啊,而他只有在李敏的软弱里才能找到平衡。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她。他一直都是了解她的。

李敏和她一样,都是食草动物。

这么多年,她会很安静很忍耐的生活,他早应该想到这点。她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专家说:食草动物通常都是安静的,忍耐的,被动的,她们会替人着想,会体谅,迁就,会委曲求全,她们的要求都不会太高,所以要求简单的她们,通常会获得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博弈,需要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分出胜负,需要食肉动物们去互相斗智斗勇,欲擒故纵,食肉动物统治一切,而食草动物只会被动配合。

但食草动物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第一选择是跳起来夺路而逃,不顾一切。至于那个含泪被落在原地的动物,食草动物也许不会回头再看一眼,逃走的她们也许会愧疚,但她们更需要安全的感觉。

食草动物都是胆怯的,软弱的,惊慌的,她们的反抗方式就是逃跑。

现在,他突然理解了她的爱人,那个人一定是带给了她安全的感觉,如果没有,她也一定会一直忍耐着,不会抱怨,只会适应。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呀?

生活怎么会如此强大,强大到忍无可忍还得忍,强大到淹没生命的激情,最后只剩下琐碎的锅碗瓢盆,只剩下疲倦的重复,还会一直一直地忍.

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疲倦不堪。

十三

2010年,父亲去世了,收到电报,他就赶回了老家。

父亲的遗像挂在墙上,遗体在殡仪馆的冷冻箱里,他始终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孤零零地死。

母亲说发现父亲去世的,是父亲的邻居,破门而入的时候,父亲已经僵硬了不知多久。

母亲坐在父亲的遗像前,第一次看见她嚎啕大哭,涕泪横飞,她一直喃喃自语:你这个杀千刀的哟,你恨了我一辈子,至死也不来个电话,你真狠呀-----你做得出来,一句话也不给我留,你让我怎么想哦-----

那天,母亲说,她突然怀念和父亲吵架的日子,那是很多年以前,他们交流的唯一方式。

他在父亲的遗物里找到了抽了一半的云河香烟,一本破旧的工作笔记,上面记着股票信息,里面有一页卷了角的,上面写着:尽快把钱赚回来,还给东儿。

东儿是他的名字。

他跑出屋外,蹲在护城河边,抽了一夜的烟,把父亲的那半包烟都抽完了,最后一头昏倒在河边。

2011年,他的孩子出生了。

那天,她小小的脚搁在他大大的手掌里,他用相机照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粉嫩的脚趾,看得见他短了一截的手指。

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了生命的残缺和生命的延续,那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经历。

孩子的柔弱,娇嫩,哭泣,很久了,终于让他找到了从来没有的踏实和被依靠的感觉。

当初看到她和孩子相拥的照片,笑得那么灿烂。他还不太明白。

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婚姻是怎么回事。

他的母亲和父亲,他和李敏,她和她的爱人,包括所有人的婚姻。

他们说:紧挨的两棵树在一起久了,枝干会缠绕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孩子就是其中最有分量的交融,哪怕有一天感到负累,厌倦,疼痛,甚至伤害,却再也分不开,或者说不容易分开,这样的树,摆脱不了的其实是命运。

爱很短,人生很长.

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啊,当我们走进婚姻,也许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要求和选择,除了妥协,婚姻会淹没激情。其实这个世上,最好和最坏的婚姻都不多,更多的是不好不坏的婚姻。

爱到最后是习惯,婚姻到最后是习惯。

也许这样的习惯里,包括了或许的快乐和幸福,也包括了深深的寂寞,隐忍,无奈和无法述说。

十四

2011年三月,花开得姹紫嫣红,空气中暗香浮动。

那天是她的生日。那一整天,他一直听着王菲的歌。

他听见王菲唱:你心有个名字,我只是个影子;你的心有个影子,我只是个名字。

他听见王菲唱:分裂,分裂,一面笑得天真无邪,一面看破一切。

他听见王菲唱:每一天都有梦在心里头死掉,我痛的想哭,却傻傻的笑。

很久了,他有很多想说的话,那些梦呓一样的傻话里,都是他脆弱而倔强的等待,是他多年来激情而纯粹的青春。

他想说:每年你的生日,我会炒一盘土豆丝,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你不会知道。

他想说:要是我是一盘土豆就好了,你马上会饥不择食。

他想说:还记得那次郊游吗?你借来的相机,返回后,发现外面的罩子掉了,天快黑了,我骑车去找,你阻止我。太远了,一去一来四十公里。我拿着手电,沿着小路一直一直地走,一点一点地翻看路边的野草丛和灌木丛。回来的时候是深夜,看见你倚着单位大门,站在路灯下一直等着我,一脸的焦急,那是我感觉最幸福的时刻,你不会知道。

他想说:我一直藏着一张照片,你穿着绿色的衣服,身后是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笑容灿烂,你不会知道。

他想说:曾经我那么绝望,我的悲伤无法述说,也许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我,也许我从没有真正地走进你的心里,我的心碎你不会知道。

但我已经不怪你了,很多年了,在那些内心潜伏的激情里,你是疼痛,也是快乐,你是伤口,也是花朵,我的青春是一朵绽放的海棠,血红鲜艳。

生命的至痛和至乐都是云端体验,所以我依然觉得自己曾经是幸福的,我的生命因心有所属而感觉幸福,爱你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都不那么聪明,都很傻,会放弃各种暧昧诱惑和机会,会为着自己内心单纯执着的爱情。

如果没有遇见你,没有这一段坚持,纯粹,疯狂的经历,我不会明白什么是真爱,也许我和很多人一样,很容易地选择婚姻,很容易地因爱情因婚姻疲倦麻木,很容易地不断地去寻找新的刺激和新的体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生命中最想要的真爱,却极可能因为眼花缭乱而失去选择,因为盲目体验而沦为情感快餐。

所以,我确信,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但是,也许你比我不幸,因为你从来没有像我这么相信,相信一个人,也许。

因为这世界聪明人太多,傻子太少。

现在我看到孩子,我突然觉得我找到了另一种幸福,就是像她那样依赖,信任,纯粹,新生的感觉。

我想我真的要走过这一段了。

那天,他给她留下了简单的话:姐姐,生日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姐姐。

以前从来不肯叫。

他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无声地断了.

很多年也过去了。

终于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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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1-5-16 14:53 |只看该作者
写得太多了,很难看,不会写小说,写言情,是为了练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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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1-5-16 20:19 |只看该作者
知母,木门来晚了,哈哈,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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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1-5-16 20:38 |只看该作者
想流泪时,我先微笑---芳紫陌

和紫陌有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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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1-5-16 20:44 |只看该作者
How can I quit you?
引出一个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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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1-5-16 20:49 |只看该作者
这个城市有千万条马路,这个城市有千万个人,他说:我只想遇到一个人。

好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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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1-5-16 20:49 |只看该作者
我就是很奇怪呢?是知母?还是芳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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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1-5-16 20:54 |只看该作者
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做过傻事吧。
每个人都会因为爱而做过不止一件傻事吧。

知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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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1-5-16 20:59 |只看该作者
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得你一直就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得我们每天都是天涯海角,永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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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1-5-16 21:04 |只看该作者
紧挨的两棵树在一起久了,枝干会缠绕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孩子就是其中最有分量的交融,哪怕有一天感到负累,厌倦,疼痛,甚至伤害,却再也分不开,或者说不容易分开,这样的树,摆脱不了的其实是命运。
爱很短,人生很长.。

非小说语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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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1-5-16 21:10 |只看该作者
先赞一个,知母,很用心的一篇文字。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都足以让人感动。十年的等待,十年始终如一的爱,这个世界能做到的有几人?为了这份爱四处游走,或许只是在寻找另一半灵魂。只是很多时候这种爱恋是无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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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1-5-16 21:11 |只看该作者
如果我是那个“她”,知道东儿的心思后一定会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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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1-5-17 09:54 |只看该作者
写这样的故事主人一定很纠结。像演员一样,戏演完了,泪流过了,心还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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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1-5-17 12:56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0# 木门长子
这么长的故事,很不容易看完,谢谢木门啊,你用心的看完,用心的回复,并推荐,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不会驾御小说,所以写着写着就写成了散文,所以先从言情练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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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1-5-17 12:56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3# 人在江湖 就是很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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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11-5-18 18:03 |只看该作者
爱很短,人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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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1-5-21 12:08 |只看该作者
我觉得知母初写小说就写的这么好,很不容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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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1-5-21 12:08 |只看该作者
开始写小说,能有这么样的激情不容易,语言的规范是慢慢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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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1-5-22 11:45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8# 雷老三 谢谢雷老师的鼓励,我现在自己知道还没有入门,我先慢慢练习写。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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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1-5-23 08:49 |只看该作者
[quote]回复  雷老三 谢谢雷老师的鼓励,我现在自己知道还没有入门,我先慢慢练习写。恩
努力啊,你会成为我们小说的中坚的
    你的创作力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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