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清如许 于 2011-5-19 20:31 编辑
音乐是不立文字,妙处得来如曲径探幽,胜景自现。一句“独乐乐,不若众乐乐”貌似大同,但总不免会想起“寂寞是一个人的孤单,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这种烂熟的话来,意境也会不自觉跌进去。
同样是音乐,有的人能够独自一人坐屋子里听得泪流满面,有的人则会泡在音乐房间里伏案醉听到天明,心历不同底色不同,听的味觉也是不一样。因此很以为音乐是属于个体享受的,因为音乐很自然走进人的内心,在你情感的艺术库里快速加工组合酸甜苦辣,控制你的心房和泪腺,此时,也就是与音乐互为知音的时候了。东坡之友黄山谷说过“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音乐亦然,几日不听,人便俗了大半。
欣赏音乐,也是个了不起的活什,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也分几个级别来甄别高低,最厉害的自然是“骨灰级”的。《遥远的救世主》里的丁元英那种对音乐的鉴赏水准,简直羡慕得令人吐血,豆豆借他的口精彩地点评了穆特、海飞兹、萨拉萨蒂三人演奏的吉普赛小提琴曲《流浪者之歌》的不同风格,直令人叹为观止。因此有了芮小丹的入定,直至爱上音乐,爱上丁元英~··文字有语言障碍,音乐无国界,西洋音乐和东方的古典音乐的渊薮,未可悉数置喙,但可知的是西洋音乐的基调都是热爱生活,充溢着进取的活力。这与东方音乐的淡泊、空灵特性相去甚远,不同的文化固然有不同的音乐。
古人对乐的研究,私下里总认为更虔诚和精细些。这不单是古代就把“礼”和“乐”栓在一起,做为一种制度与政治相亲,主要是音乐和文字一同起步,和文化息息相关,已经渗透到生活的各个层面,它完全以文化形式覆盖社会。吃饭要有音乐,祭祀有音乐,感情的抒发也要有音乐,连孔子不想见客也会以音乐形式解决。他对于音乐有一番精妙理论:“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之;皦如也,绎如也;以成。”那意思是音乐演奏要循序渐进,先激越醒耳,接下来纯然和谐,再下来清晰明朗,最后是袅袅不绝,这样才算是完美的。而音乐欣赏的过程也不外如是。孔子当初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儿,研习《文王操》不知曲名的情况下用了四个阶段便猜出曲作者是文王,虔诚的态度勤恳的精神一如他对理想的执着追求。
古人对音乐的创作与欣赏,是虔诚的,技术上精益求精,更难得是一生的风骨性情融汇于指间弹拨中。有时常想,为什么古人就能将音乐演绎得出神入化?《清商》、《清角》居然被师旷演绎得惊天地泣鬼神?古人讲究“道法自然”,中古时期虽然“仁义”有些萌芽,但是人类还是选择与自然相容。人们向往高霞孤映,明月独举,侣白云而友青松的自然魅力,嘲弄一切世俗的苦役,人格的锻造凌驾于一切世事繁琐之上,精神独步,自由放诞。因此音乐特点与自然万物性灵一脉。“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瓠巴鼓瑟流鱼出听,伯牙鼓琴六马仰秣”都是与自然紧密契合至灵至性的结果,虽说体现出操琴者的技艺高超,也间接反映出个体修养已经达到与自然物我合一的境地了。究其始则是古人先是将心灵交付自然,六孔舒张,舍弃凌夺,凡俗讨攘不再;负凌竞上,互相轩邈争峰之心不存,心遨游宇宙天地,思想如婴儿般沐浴洁净,精神的放松和解脱,灵感自然畅游无羁了。此时再来创作音乐,何来不妙,怎不惹流鱼有感,六马仰秣?
背负着枷锁的灵魂,终究舞动不起来,后世的人们虽缨情于音乐的熏陶,更服从于制度的约束。在儒家思想大行于天下之时,只魏晋风骨依然是窒息的尘世中,一缕清新的风。但却与现实多么不和谐,因此才有了阮籍入山林的啸音,嵇康的《广陵散》绝世,似乎他们就是中古而来回归自然的终结者,在尘世中做最后的告白,他们末世的昙花一现,遗下了一个绝响,连同精神人格一并永远殉葬。
自然的活力是永久的,融于自然也就有了生命,不止是音乐。当初听《黑骏马》组曲,再睹张承志的美文,才明白张为何选择大西北,正如他文中的句子“我以骑手的速度,用我的诗篇点缀夏季的美丽草原”,“我是神鸟衔来的一颗种子,他将宣布异域之美”。大自然总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感召一切生命遵循大自然的规则。草原牧民至今对待不肯为刚生下来的幼崽儿喂奶的羊妈妈就使用“歌声劝奶“的一招儿,往往奏效。谁说这不是音乐,来自于远古的自然的音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