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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旅游”相比,我更喜欢“旅行”二字。同为出行在外之“旅”,后缀“游”字,则直觉出轻漫的随意、轻薄的欢快,是为增加阅历过程匆匆的浮光掠影,是腿眼的劳碌。而“旅”附之与“行”,则透着坚实在地的质感,是心意的凝聚,灵魂的沉寂。过程无论长短,看到的都不只是点点处处的风光,更有每一处静默表情后的浅言轻诉,那是风景百转千回的心情。
就像一个人,你若不曾与他灵魂的相见,永远不算认识他。也像面对一本书,我们得读懂文字背后的表达,那才是作者心灵的诉告。
而游者之心浮于外,行者之心沉于内。
我曾有过,而今早已收起环游世界的梦想。除了年龄使人对钱袋的感觉客观,更是愿望的目标逐渐明晰。世界之大,永远有我们目不能及之美,若每个人都想阅尽天下美景,那我们几乎不该批评男人“得天下美色尽悦之”的黄粱之想。同是对美对未知的企盼,都有愉悦的过程,可以小角度地理解为异曲同工或殊途同归,实质都是一种强悍的占有欲望。
其实,无论何地无论何等美景,若没有到此一游的照片为证,我们会渐渐或很快忘记曾经的满目旖旎,大片大片的美景会淹没在记忆的海洋中,能够破海而出礁石般不朽挺立的,只是与心情或行为最相关的片段,或者只是曾游某地的谈资。
比如,当黄山早已成为远去的风景,那无数的松、泉、云、石都模糊了身影,唯有光明顶磅礴的落日和随之而来的璀璨银河成了永远的记忆。因为那是一个七夕,当我在寒风中遥对星汉,感觉到黑暗中无限的孤小时,电话中传来的问候成了最温情明晰的记忆。
“一切景语皆情语”,纯自然的美景能在刹那照亮人的眼睛,也许可以成为长久的美妙怀想,但只有它与人、事相关时,才会成为更深的情感记忆,使美的印记演化为一种精神起伏灵魂悸动的传奇。
这样,我们也能理解为何所有的美景都有传说,传说赋予美景灵魂,甚至并无异色的景致也会因灵魂的卓越,而迫人生出旖旎情思。当我漫步西湖,我不由再三质问自己,这就是传说中的曲院风荷,三潭映月、柳浪闻莺、花港观鱼?我冷静客观地认为,这些荷、堤、桥、柳与我家乡南湖相比,并不见更多姿色,但他们是苏东坡的辛劳付出,白娘子的浪漫期待、苏小小的风流才情。才子佳人神仙眷侣的精神气力情感融于此,俗常景物因而秀颜妙姿、风采卓然。
我们对某地的渴望,也是因彼处有牵引我们心灵的缘由。我渴望在罗马广场漫步闲游,倚在波士顿某家酒店窗口远眺雾霭重重的河面,在法国乡野无垠的碧草或惊人的紫雾中穿行,在法兰克福某教堂下仰视钟楼,静听钟声来自天堂的回响… 我渴望是因为它们与我某一刻被触动的心情有关,当这些罕见地划痛你、让你不由泪下的感觉成为一种经久不息的记忆,那些陌生的所在牢固地占据了你,时时搅动你的心海燃起你的渴望。
有时,我们对陌生的路程本没有既定的渴望,但远方的美妙不在美,在于陌生。未知生出期待,期待引人遐想,遐想美化未知。即使一块石、一片云、一汪水,如果地域的跨越给予它们异常的美感,当我们抵达时,一样会倾倒在那让人称奇的惊喜中。但我们会在触目惊心的同时,生出分享的渴望,心灵共通之人若不在身边,再美的风景都只是孤独的沉浸,独享会成为一种遗憾的的奢侈。
所以,如果可能,我愿把所有的旅程都变成与心爱之人的行走,让远方成就一种相爱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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