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之《夜色朦胧》 [复制链接]

一棵泡菜

主楼

发表于 2010-8-17 17: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茨威格是对少年时自己影响最大的一个作家，茨威格的书可以当作泰戈尔般美文去读，可以当《少女杜拉》般佛洛伊德心理分析案例读，更可以当作心理透视下擅长雕琢女人细腻心思流水小唱般的小说。茨威格意识流风格又与《尤利西斯》的极端又是那么鲜明地对立着，茨威格对《尤利西斯》的点评也让人忍俊不住：“此书是一块月球上的陨石，头朝下一跤跌进我们的文坛，是个了不起的壮举，一本空前绝后的奇书、绚烂无比。人类向对待一切神秘莫测之物一样对它肃然起敬，但这个偏执的、猛烈的、诱人的成就却是和谁也不配对，大概因而也不会产生后代”。茨威格本身正是把心理分析运用到极致的人，只是他秉承小说是提供阅读的最基本的特性，通过入胜的情节来传达人们心灵的深度。而乔伊斯剑走偏锋的《尤利西斯》风格，正如茨威格所形容：“这是一部长篇小说吗？不是，根本不是：这是从人的精神里产生出来的一团混乱，是一首宏伟壮观的狂想曲，一部描写心理状态的电影，它以飞快的速度一掠而过，与此同时辽阔宽广的心灵景色充满了才气横溢、灵巧精美的细节描绘、摇摇晃晃地从你眼前闪过，双重的思想、三重的思想、各式各样的思想重叠映现，杂乱无章，拥挤不堪，蜂拥而来。”真是想不到茨威格文学评论也写得这么有趣，忍不住宁愿跑题也要加上这段。

斯蒂芬·茨威格是奥地利作家，代表作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80年代译作《巫山云》）、《马来狂人》和《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另外，少年时我对《既相同又不同的两姐妹》这篇尤为欣赏。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娓语式风格，我简直想象不出世界上还会有人类能看这篇小说时能一点不为所动，从少年到成年这篇小说我看了多遍，是看一次感动一次。《马来狂人》和《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有点事先设定好心理分析理论，然后把情节灌入，所有情节的生动只是为了证实最初的心理理论，只是由于写得太生动了，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忽略了这罐装的痕迹，而当作栩栩如生的生活，而这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是身边流淌的即景。

当茨威格60岁在巴西自尽时，他的留言是：“年过花甲，要想再一次开始全新的生活，这需要一种非凡的力量，而我的力量在无家可归的漫长流浪岁月中业已消耗殆尽。这样，我认为最好是及时地和以正当的态度来结束这个生命，结束这个认为精神劳动一向是最纯真的快乐、个人的自由是世上最宝贵的财富的生命”。在所有自杀的作家中唯有茨威格的举动最可为人所理解，这正如他在《一颗心的沦亡》篇首所写的那样：“为了给一颗心以致命的打击，命运并不是总需要聚积力量，猛烈地扑上去；从微不足道的原因去促成毁灭，这才激起生性乖张的命运的乐趣。正如一种疾病很少在它发作之前被人发觉一样，一个人的命运在它变得明显可见和已成为事实之前也很少被察觉。在它从外部触及人们的灵魂之前，它早已一直在内部，从精神到血液中主宰一切了。人的自我认识同时也是一种自我抗拒，而且多半是无济于事的。 ”

《夜色朦胧》是茨威格早期的作品，故事始终铺上一层温润的、柔和的朦胧的色彩，用法国印象派手法，写一个夜色朦胧的夜晚，万籁俱寂，馥郁的浓香，泄露了淹没在黑夜之中的繁花似锦，泉水淙淙、疏影幢幢，一处神秘莫测的花园幽深，一个懵懂的英俊少年徜徉此中，他迈步走进树荫深处，忽然一个身材欣长白色人影，飘飘渺渺地向他逼近，一眨眼那人影已经到他跟前，惊惶失措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个女人紧紧搂住。一个温暖的、柔软的女性身体使劲紧贴着他，一直纤手迅速哆哆嗦嗦抚摩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后扳，接着嘴唇上贴过来一枚陌生绽开的佳果，这是两瓣颤动不已的芳唇，用力地吮吸他的嘴唇。他不仅被感染了，迟迟疑疑笨手笨脚地抱住这个娇躯，他的双手贪婪地沿着优美的曲线游动、停顿，又抖抖索索地继续移动，越来越狂热、越来越激烈……然而当两个人的激情消退时，接着，蓦然间，紧压着他前胸的女人猛地松开，这个陌生女郎简直像发怒似的撑坐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她早已像白光一闪。飞快穿过树丛，他还没来及举起双手去抓住这道白光，它早已无影无踪了。

这种发生在夜色朦胧下悬念刺激，这种冷婉情迷的艳事，把少年的激情调动起来了，可一到白天所有的浪漫暧昧就如同瞬息的强光照射般，一下子戛然而止，少年带着所有未竟的柔情，想轻轻呼唤那个名字，可这个名字是谁？那酥胸的振颤，那丰腴光滑的肌肤，那些在耳边热力迫人的呼吸，这给了自己一生最奇妙感觉的女人，这用自己柔媚把一颗少年心搅乱的女子，到底是谁？世间最大惆怅的不是失落；而是一朝梦醒后，面前就再也无法触碰到的熟悉；世界上最深的眷恋不是挥之不去，而是气息尚存、转瞬无所适从的孤寂。

少年开始推理，开始理一遍所有叔叔家的女眷，当想到会不会是三个表姐中的一个时，少年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三个表姐都娴雅端庄，神情高傲、冷若冰霜，彼此是那般的想像，任何一个都是可望而不可得。这样死死的追问渐渐地消融了少年血液中的醉意。第二天一早，在所有的用餐和接触中，少年仔细又仔细观察着，尤其仔细观察着三个表姐，可找不到一丝一缕暧昧过的痕迹，她们仍旧是那么高不可攀。

紧接着的第二个夜色朦胧的夜晚，少年故地重游、故梦重温。他控制住他焚烧的火焰，千万不要迷失在这奇妙的销魂荡魄的境地，在他没有弄清楚这个肉体叫什么名字之前，千万不要屈服于这两片使劲吮吸的芳唇，于是他用双臂压迫着，试图让她发出哪怕是一两字的声音，他就会认出她来，可是她是那样隐忍，反而在他暴压的动作下更加痴迷，他掐她胳膊，把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肉，但从她那里只感到她吁吁娇喘、急促的呼吸和四部吭气的芳唇的闷热。后来少年抓住她手镯虚悬的一枚八角形金币，把那枚金币死死压入他裸露的胳膊上。

结果阴差阳错地，少年误认了二小姐马尔格特，于是他一下子把自己满腔情意一下子倾洒到了马尔格特，一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马尔格特，而且他的失态一次次还激怒了马尔格特，他的眼睛像磁铁被吸引似的一个劲儿地瞟过去瞅她，可是她那双眼睛冷冷地活像两块灰色的石头，毫无反映。她这样作弄他，使他又气又恨。看到她神气地转过头不去看他，他握紧了拳头，简直想一拳打到他。但就是这种爱恨交加又被作弄的感觉，毫不理喻地、无可遏止的，使少年全身心地投向了她。当少年为对方的冰冷感到今晚的夜色朦胧下难续旧梦的恼羞成怒之际，发现他脸色苍白难堪之至的三小姐伊丽莎白，忽然放下高傲的身段，以前所未有的柔声关心他时，反遭到了他气急败坏的恶语恶声。

然而，第三个曼妙的夜晚还是来了，随着这个夜晚，故事的谜底终于揭开了：那个女人一直都是三小姐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比马尔格特更青春动人，身段更玲珑剔透和娇媚动人，当初在三姐妹里搜寻时，其实少年不知一次地希望那个女人会是三小姐。可现在，当感情已经偏移时，所有的感觉已经不再，只有留余憾于余生。

茨威格这篇《夜色朦胧》其实就精彩而言远不及前面所提的那四篇，但对人类感情脉络的透视却有普遍性。不是说一份真情就能一腔情愿地换来另一腔的感情，就以文中的少年而言，本来发生月光艳事后，他在三姐妹中寻找一个人来置放自己的满腔情意时，三个人是平等的，甚至三小姐还有年龄和美貌的优势，少年误判后，夜晚的狂热和白天冷若冰霜对比的强烈度，远远大于正常温情相对的刺激，这种反差剧烈的冷艳凄迷、这种不屑一顾的摧残感，这种一方的压制会如狂风扫落叶般扫落对方自尊同时，也彻底击溃对方，从来没有平等对视的感情。感情就像一架天平，任何纷涌的柔情和不等量的投入都可使你在无端中坠落。

　男人与女人之间，说白了就是调戏与反调戏、驾驭与反驾驭的乐趣。对言语争锋的戏虐、心血来潮的恶作剧都要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女人们喜欢带着被你痛殴般落花流水的感觉入睡，从心底上，女人喜欢时不时被自己的男人征服一回才够尽情。如果一个男人只知道一心一意去疼一个女人，自己多半不会幸福，也不会使自己所爱的女人幸福。而有些男人，不见得多爱一个女人，可随便洋洋洒洒，就会使女人整天会沉浸在幸福之中。生活如一道菜，只有温情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很多酸、辣、苦等的其他佐料，在一个香喷喷的前提下，所有的感觉都是必要的。

也总是在人们拥有了一匹马后，才会有骑马找马的事发生；也只有一份安宁满足时，角度的的思维便更迭了，人们才会发挥出见异思迁的本性。所以说，每一次的移情，脚下总有一份只会付出、不明更迭的衬垫。

写作后记：

把这样的书评文章，资料性与趣味性兼顾是个难点，写作手法也在摸索中。

觉得任何文学作品，任何文章，首要的都是有趣。可读性是第一位的。尽量把文章的精华处、在引述中大量摘录原句，然后按照原风格用自己的语言来做嫁接，达到节省篇幅、又原汁原味的效果。把故事不是简单地复述，随情节展开，把原文最精华处留下。这样，让读者即使在不读原文前提下也可理解，甚至几乎更颖悟到原文的妙处，这是自己最近努力改变的方向。

茨威格, 泰戈尔, 小说, 意识流, 尤利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