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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9-19 15:05 编辑
那一年的中秋……
中秋忆,最是76年。
历时了10年的“文革”,已没有了当年强劲的势头,破“四旧”时已宣布作废了的“端阳”,“中秋”也在老百姓不声不响中“死灰复燃”。五月初五,走近农村的院落已能闻到粽叶飘香,中秋临近,隐身多年六分钱一个的沾满芝麻的麻饼也堂而皇之的摆上了供销社的柜台,只不过没有了印着“中秋月饼”字样的包装而已。
这年的中秋来的特早,九月八号。几个文友早就说好,中秋时好好聚聚,倾其所有,将袋中的肉票,酒票,糖票,豆腐票……全凑在了一起,准备物质极大丰富的过一个久别多年的中秋节,不醉不休。算了下时间,都只有十六那天晚上才有空。东道主的n老师说:一样,一样,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就是为把酒临风,举头赏月吗?
当时,老婆正身怀六甲,据医生说,大约是九月下旬的事。看来不会防碍我参加这次盛会。
人算不如天算。十六这天天未破晓,老婆就嚷嚷肚子痛的不行,我慌了神,匆匆安慰几句就急忙忙的摸黑奔上机耕道,去叫早已约定好的合作医疗的“光脚板”医生。(单位地处农村,离最近的镇医院都有十来里路,故只好退而求其次。)回来后按医生的吩咐烧好开水,扶着老婆在屁股大一点的卧室打转转……
十二点差五分,女儿平安的降临人世,一声音啼哭,唤起了我心中的万分欣喜,升辈了,当爸爸了!望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热泪差点夺眶而出。
中午抽空喜滋滋的跑到办公室去给文友们打电话报道女儿光临的喜讯。并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们晚上举酒品月的时候别忘了祝愿我女儿芙蓉如面柳如眉,才如李易安。
下午三点左右,我正蹲在水龙头下面弯腰驼背洗第一批尿布的时候,枝头的喇叭突然响起了一阵哀乐。全国人民顿时沉浸在了无限悲痛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n老师们左右为难,看着堆在桌上的一大堆食品不知道该怎么办?鸡也杀了,肉也烙了,那可是一个月才供应一斤哟!七臭八烂九生蛆的天气,再过一会肯定有味了。照吃不误吧?肯定不合时宜。不吃吧?那就只能倒掉。最后决定拉上窗帘,静悄悄的消化,谁又能想到,浓郁的鸡汤和炒回锅肉的香味让他们大白于天下。
一晃半年,好消息不断转来,“四人帮”倒台了,各行各业开展了对“三种人”的清算。十年未动的工资这次有望调百分之三十。人人都在打着算盘自己是否在这三十之内。
一天,政工组的老陈领着两个四十开外的女人来到我的宿舍,说是对n老师进行外调。
一看那两人就是阶级斗争的弦崩得紧紧的,社会主义的觉悟提得高高的那种。一开腔就问:去年九月九日你是不是去n老师那儿喝酒了?
谁说我去喝酒了?你找他来跟我说!
你怎么就一口咬定你没去呢?我们可是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你问我别的日子,我可能记不住了,九月九号我可是忘不了。别说喝酒,我连饭都顾不上吃,老婆生孩子,没一个帮手,你们明白吗?
就算你没去喝酒,你也得揭发n某人的嘴脸,一帮臭文人,竟然在全国人民悲痛欲绝的日子里饮酒作乐,以为拉上窗帘大家就不知道了呀?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居然还敢张起嘴巴乱说。这下全部隔离才晓得锅儿是铁打的,一个都没跑脱……
N老师呀n老师,聪明绝顶,头上一根毛都没得的人,怎么就忘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古训了呢?
半年后他们才解除了隔离,一分钱事情都没得。却苦了我这个眼巴巴望着百分之三十的人。明文规定,凡“三种人”不得进行调资。虽然我不是“三种人”但有人找你外调就绝非好事。你总有点啥子明堂吧?谁都会这样想。这才叫黄泥巴落到裤裆头——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盼望多年的加工资于我也就成了泡在水头的月亮。
万幸的是,女儿的出生,让我免去了隔离之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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