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一过,新茶开始上市。有好友去杭州出差回来,送我一盒“狮”字号的龙井新茶,拣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取三只无盖﹑透明﹑无花纹的玻璃杯,与母亲﹑妻子一起坐在阳台上,一边品茶聊天,一边观赏茶的美姿和水的颜色,惬意地享受着午后的时光。轻松舒畅的心情,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在记忆深处游走,令人禁不住想起往日经历过的物事与情怀——那一年,龙井问茶。 那是在上个世纪的1998年,我跟单位同事三家人去上海,然后转道杭州。游完西湖,便直奔狮峰山寻茶,因为我知道,狮峰山下,那北宋时期上天竺寺高僧辩才法师告老归隐的故地,才是龙井茶的鼻祖。想当年时任杭州知州的东坡先生,来此探访老友辩才法师,就是于这狮峰山下品茗吟诗的。那杯中清澈通明﹑清香满溢的茶汤,便是名闻天下的龙井。 的哥开车拉着我们,来到一户离龙井不远的茶农家中,走进室内,就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爽。女主人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们在一张长方形的茶案旁围坐下来,一边手脚麻利的端上一杯杯热茶。鲜绿的茶叶先是游到杯口,然后缓缓下沉,茶香也随之溢出,慢慢地在室内氤氲开来,使人未得其味,先得其香。轻轻啜饮,入口香淡微涩,咽后唇齿留香,回味甘醇悠长,不知道是室内的茶叶香,还是杯中的茶汤香,沁心入脾,令人心旷神怡。 孩子们耐不住寂寞,早已经跑去院子里,好奇的看师傅们在“抓﹑抖﹑搭﹑搨﹑捺﹑推﹑扣﹑甩﹑磨﹑压”的炒制茶叶,大人们则一边愉悦地品着茶,一边听茶主人绘声绘声地叙说苏东坡与“老龙井”﹑乾隆赐封“十八棵御茶”的故事。 当年苏东坡探访老友辩才法师时,得以品尝其自栽自焙的龙井茶,那芽叶碧绿﹑清香四溢的茶汤,引得一代文豪诗兴大发,余兴未尽之际,更是挥毫泼墨题匾“老龙井”。这“老龙井”乃位于西湖西南群山丛中的一圆形泉池,古称龙泓。泉池后壁是陡峭的山岩,清洌的泉水从山岩中涓涓流出,大旱不枯,人以为此泉与海相通;又说明代有人在此挖井时,从井底掘出一块形如龙头的大石头,世人遂称之为龙井。龙井还有一种有趣的现象,当你搅动池水时,你会发现水面有一条蠕动的水纹,那水纹由外向里渐渐缩小,这种现象俗称分水线。龙井附近盛产色绿﹑香郁﹑形美﹑味甘的茶,龙井茶故而得名。 龙井茶的扬名,也得益于“十八棵御茶”这个令龙井人足感自豪的故事。传说清乾隆帝一生爱茶,有“君不可一日无茶”之戏说。借京杭大运河交通之便利,乾隆帝曾经六下江南,其中有四次去过龙井村。有一次他微服来到狮峰山下,一边赏景,一边漫步登山。当走到胡公庙时,见庙前有十八棵茶树,几个村姑在说笑着采摘茶芽,这动静相宜的场景宫中哪曾有过?看得乾隆不觉心中一乐,便也走进茶园,学着村姑的样子采起茶来。忽有太监来报,说太后染病,要皇上急速回京。乾隆闻听大急,再也顾不得采茶,将手里的茶芽胡乱往兜里一塞,带人星夜兼程赶回京城。此时皇后的身体已见大好,只是大病初愈,精神头欠佳,这日闻听宫女禀报说皇上到,心情顿时好转,急忙起身相迎。见乾隆早已叩拜请安,遂亲手相扶,忽闻一股清香扑面而至,细问来源,方知源自乾隆兜中之物,随手掏出一看,原来是在龙井村胡公庙前采摘来的茶芽,那已经干燥了的茶芽,依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听说这是龙井茶芽,太后便执意要沏来尝尝,一杯满口生津,二杯神清气爽,三杯之后竟然眼肿消散,肠胃舒适,连呼:“好茶好茶,真乃灵丹妙药。”乾隆一见大喜,口传旨意,将那十八棵茶树封为御茶树,由专人管理与采制,每年为太后进贡。从那以后,龙井茶名扬天下,“御茶园”也一直保留至今。 如今的龙井茶,早已经走出深宫,走进寻常百姓家中。如今的龙井茶,也不仅仅是“御茶园”﹑龙井旁﹑狮峰山中的茶,有狮峰龙井﹑西湖龙井﹑杭州龙井﹑浙江龙井,是龙井就会深受茶客的喜爱,尤其是那些饱含深厚文化底蕴,诸如“狮”字号﹑“龙”字号﹑“虎”字号﹑“云”字号﹑“梅”字号的龙井茶。现代国人饮茶,不是喝茶,而是品茶,解渴已退居次位,更注重茶本身天然生成的纯正的色香味,已经从单纯满足生理的需求,转化为一种文化活动,一种生活情趣。 期待着能在来年的清明时节,在龙井村找一个有阳光的院子,或携妻带女,或邀三五好友,用龙井水泡一杯正宗的龙井春茶,缓缓闻香,问山﹑问泉﹑问史﹑问茶,慢慢品味,品味友谊﹑品味爱情﹑品味生活﹑品味快乐。
2011年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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