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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 我的大舅叫还文龙,生于1919年11月27日,卒于1995年11月24日,屈指算来已去世十六年了,如果健在的话他已是93岁耄耋老人了。 大舅是个出生很苦的人。外公外婆都是菜农,解放前,种一个余姓地主的田,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大舅13岁那年去上海,在一家纱厂当童工。后来回家乡在一家铁铺当学徒工,一年满师后,就与师傅拿分成工资,每次分回的工钱,大舅总是如数交给外婆,贴补家中的生活。经人介绍,大舅和大舅母于1940年喜结连理。那时正值抗日战争艰难岁月,日寇的飞机经常轰炸水镇,人们纷纷逃到乡下避难,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离镇三里开外一条叫七十园的田里搭了个草棚子,算是洞房草草完婚。 大舅是个政治上积极向上的人。解放初期,他先后担任过互助组组长、东星社社长、高级社社委。58年大搞河网化,他带领社员到农村挖河,数九寒冬他不怕苦,赤着脚破冰挖土,克服了重重困难,出色地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受到县、社的嘉奖。尽管他积极努力,成绩有目共睹,但是幸运之神并没有降临到他身上,在那极左的年代里,由于家庭成员政治上有污点他被拒之党门之外,失去了提拔到公社当国家干部的机会。以后一直做了十几年共和国最基层的芝麻官—生产队小队长。 大舅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小时侯印象中,在镇东的下官河东岸边,矗立着涂着红白条条的灯塔架,一到晚上发出红黄两色灯光,那个信号灯就是轮船公司委派大舅管理的。那些日子里,大舅每天下午五点钟撑船去挂信号灯,早上再去把灯取回来擦拭加满煤油备用。不管风吹雨打,不管下雪刮风,一年四季那盏信号灯总是闪亮着,给南来北往的行船指引航向。尽管有人千方百计想篡取这一“好差”,但轮船公司鉴于大舅工作的出色表现,依然把这项任务承包给他,只到信号灯撤离为止。 大舅是个大公无私的人。记得我八岁那年,他是垛田大队五队队长。有一次早上出工,他把活不重但工分高的任务分给了别人,同在五队的妈妈很有意见,说大舅不照顾自家人,胳膊朝外拐。记得那天收工回来,我在岸边接妈妈,看见妈妈在船上和大舅争吵,大舅坚持自已的立场说妈妈不服从分工,还要明天停她的工,要强的妈妈哭了,在岸边的我见妈妈受了委屈,也非常气愤大舅,插在衣袋的手不由自主地勒起了两个小拳头。 大舅是个幽默风趣的的人。他没有上过学,说话虽平淡而很睿智,冷脆的话中又暗藏“包袱”,常常出口就是打油诗,惹得周围人捧腹大笑。他的绝活是一口气能说出前苏联的十五个加盟国的名称,这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普通农民中还是件稀奇事。那是在一个晚饭桌上,大舅两盅白酒下肚,经不起别人的捧场,他站起来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门,然后象相声演员报菜名那样一口气说出: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摩尔达维亚、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哈萨克、乌兹别克、吉尔吉斯、土库曼、塔吉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说完后还拱手抱拳,请大家包涵,惹得大伙拍手叫好。 大舅是个忠厚老实人。因为他排行老大,周围人都叫他“大哥哥”。“大哥哥”办事一是一,二是二,说话讲信用,不做坑人的事。当生产队长时,他拿自已的本份工分钱,从不多捞一分钱。有时自已去乡下联系蔬菜瓜果买家,他一把篙子来回撑了几十里,从不要集体一分补助。大舅是方圆十几里内有名的种菜高手,特别是育蔬菜苗是他的强项,他卖出的瓜苗包人家成活,有时对方管理不善枯了苗,大舅也照样酌情补苗。晚年的他不能做重体力活,就靠育秧卖苗为生,后来身体日益衰弱,只好摆地摊专卖各类蔬菜种。由于他种菜名气大,所以人们总是慕名来他这里购种。他不但卖种,还主动提供技术咨询,指导客户在生长期间注意哪些环节,什么时侯施肥,什么时侯治虫,什么时侯收获。 大舅是个慈善的人。他乐于助人,不管谁家有为难事,只要请到“大哥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有时他不请自到。遇有公媳吵架的,他去调解,眼睛一眯,嘴角一跷,几句莲花唠的俏皮话就把人家婆媳逗笑了。遇有谁家有困难的,他不但自已掏钱,还挨家挨户去募捐,帮助有困难的人家度过困境。他是镇东北一带有名的老好人,和事佬。大舅有个打时的绝活,别人家丢了船,少了几只鸡鸭,或家中财物失窃,都找他打时。但凡有人请他,从不推却。他要人家报个丢失时辰,然后眯上眼睛,用手在掐,嘴里不停在捣咕。掐罢咕毕,安慰人家,东西没有少还在,你沿着东南方向去寻,肯定找到的。大舅的时还真灵,经常有丢失东西的人家顺着他指引的方位居然找到了。当然也有少数人家不能如愿,但人家也不怪罪他,毕竟他一分钱不收是无偿服务嘛。 大舅是个随和的本份人。他从不在人面前摆老资格,甚至在我们外甥面前也不摆舅爹爹的架子。记得我订亲、结婚、过生日乃至生子一系列宴庆活动,舅爹爹是必请的上客,他每次总是一请就到,但酒席“上岗子”他不坐,偏要赖到厨房去烧火。看到此景,有人调侃他:大哥哥,你外甥太不象话了,把舅爹爹请来当“火头军师”,要在别人家,舅爹爹早就掀桌子了。他听了笑笑说:不要你们攥哄,外甥做事,我做舅爹爹的烧火也是高兴的。有好几次,是我们连拖带拉才把他推到正座席上的。 大舅是个热心公益事业的人。党的政策改革开放后,在台湾的原大士庵僧尼性海老师太年迈思故,决定回到故乡重建大士禅林(旧称大士庵)。信仰宗教的大舅,不辞劳苦、昼夜奔波,全身心帮助性海老师太联系筹建工作。他会同有关人员多次找领导请求落实建庙手续;他同筹委会的其他同仁们在临时办公室里商讨资金来源等问题;他为大士禅林的重建呕心沥血、任劳任怨,无偿地操劳,作出有口皆碑的贡献。可叹的是大士禅林还未动工,大舅由于年高体弱加之操劳过度提前驾鹤西去。大舅去世后,性海师太破例特请来舟大和尚到舅舅老宅内为他主持了一台操度焰口,以褒扬他为复建禅林劳苦功高。现在大士禅林已建成,并成为里下河的一处佛教圣地,大舅生前为之努力的愿望已成为现实,他的在天之灵当含笑九泉。 大舅是个豁达开朗的人,我想他老人家现在天国内一定过得很快乐吧,也许他这时正在和别人开玩笑数着一段莲花唠;也许在一口气在报前苏联的加盟国国名,也许在帮别人打时寻物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