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凫》

绛紫街区

鱼凫
文/殷晓媛

（一）
河流挥起雪亮的冰刃，砍掉史诗的
细枝末节。跋涉的人们背影
仍依稀可辨，在黄土的台历里
他们的印痕表明：有力的肩胛骨、劳动号子
和向前的手势。他们背后，一条瀑布
把暮色收起，像微黄的毛巾
收藏所有的汗。

（二）
印一个字：“蜀”。红砂岩的颗粒
嵌入大地。南飞的水鸟
比一场芙蓉潮来得迅猛，粗犷的礁石面
像荷叶没入水面。写史的人
高坐在高出潮端的云台，琥珀色的珠子
溅到他的纸上，一个鹞子翻身
又迅速飞离。

（三）
人们起先只会在大地上，俯拾自己
影子里的盐粒，后来他们的面孔
穿过多年后的铜镜，一直
游到河里。从水中捞出的鲜美鳞族

没有体温，就像日子
有昼夜两张面孔，水上和水下
它们色泽如此悬殊。有时候他们以为
把卵石放进釜里，也能孵出
这样的花朵，对着雨后夕阳
变成五彩，又在黑暗里
散发夜光。

（四）
鱼走进体内，就变成
微腥的浪花。鱼凫王教他们
沐浴并且饮用，冲刷尽
肠胃的盐碱，把自己灌溉成
一片沃田，从嗓音和肌肉里
开出赞美。

（五）
鱼离岸，马离战场，迁徙的人
离开他们的血液，被稀释、削薄、
只能写出淡墨，无法再
浓如印章。在异乡的水边，汗血宝马

纷纷倒下，为了掩盖悲伤，他们
移植更多的白昼。他们守着它
疯长、泛滥、连绵成海，然后放下筏子
载渔网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