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居
文|班俊梅 唐僧师徒一路西行,山上遇到的无非是些狼虫虎豹,山妖树怪,住在山洞里。只有一位乌巢禅师住得俏皮,在香桧树上的巢里。让一位得道的老禅师在树上修炼,像一个美国长点雀斑、带着牙套的调皮男孩在树屋里捣鼓他的玩意儿一样。吴老先生真是太有才了! 不过,由此看来,不管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无一例外的,喜欢树上的宁静芬芳。 我家有极老的枣树,长在北房和东厢房之间的的夹道里,一米多的地方开始分叉,重重叠叠横斜的树叉,使我这个运动能力极差又贪生怕死的小孩可以顺利的攀爬,上房。自初夏至中秋,我以看守东墙外那十几棵枣树为名,在东房顶上铺一领破席子,没白天没黑介的呆在树底下,像一只把巢筑在树上的鸟儿。 枣花开的时节,是乡村最热闹的时节。像赶庙会似的,无数的蜜蜂在阳光里,来来去去,嗡嗡嘤嘤,织造出一派朴素的繁华。躺在我的巢里,眯着眼,透过细细碎碎、碧绿透亮的枣叶,看小米粒儿大的骨朵,绽成一颗小小的淡绿色的星星;蜜蜂过访每颗星后,就“蔌蔌衣巾落枣花”了;花落处变身成一颗最小巧可人的小陀螺;陀螺不旋转,它天天变得大一点,大得走了样儿,成了一颗浑圆的枣子;秋阳一晒,枣儿们纷纷红了脸。 我趴在席子上,装模作样的写作业或是看书,更多的时候是听收音机——广播剧和评书,单田芳的,刘兰芳的。我常常会出神很久,想:这世界多大呢?公爵的古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吉普赛人为什么流浪?关羽为什么放走曹操?岳飞为什么不反抗?高加林为什么不娶刘巧珍?…… 直到妈妈一遍遍喊吃饭,我才磨磨唧唧的,从神游中出来;可经常出不利索,一边吃饭一边愣愣嗑嗑的。妈妈摸摸额头,问:“怎么了?”“没怎么。” 晚饭后,还会回到我的巢里,高处风凉。看极深极深的天空中,灿烂的星斗;看银河像一条淡白的带子,静静地流过;看月亮由瘦到胖再瘦下来。有时候有莫名的淡淡的悲伤,觉得自己是一片云,很白,很美,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秋阳几次烘熟了树上的枣子,我告别了树栖生活,我要进城读书去。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我已不再年少,但家乡的老枣树依旧。假日回家,我依然有着巢居的梦,只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好意思再一天天赖在房顶上不下来。 作为一个被社会规则约束的俗人,我不敢也不可能躲到深山老林,住在树上。虽然努力行善,也念会了《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却深知离化道金光,直上乌巢还远的呢。 不过,听说科学家正在研究一种新型实用的树屋,阿弥陀佛,快点生产吧,我报名,先定一个。朝起听鸟鸣,四季嗅清芬。浮生何所求,一棵菩提心。哈哈,不亦乐乎! 作者:班俊梅 河北衡水市第三中学 邮编:053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