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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1-9-23 11:12 编辑
牛仔裤
五十三岁的时候,我穿上了生平第一次穿的牛仔裤,那还是儿子淘汰下来的,感觉扔了可惜,所以我捡来穿了。穿在腿上,除了有一种紧紧的感觉,也没感觉出其他的东西。倒是夫人不失时机的调侃我:“看看,穿了也很精神嘛。”
我这个人一贯在穿戴上十分随意,自己不出去买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夫人一手办置,她买什么我穿什么,当然那是有原则的,穿了觉得不合适我是绝不会再穿的,为此夫人屡有怨词:“难伺候。”
其实不然,穿衣戴帽这事儿,确实每个人的标准是不太一样的,在我自己看来,穿戴这东西大可不必追求什么奢华,合适得体即可。所以,我即对所谓大牌名牌不反感,对地摊货我也不拒绝,所以,在家里的衣橱之中,我除了几套所谓的用来应付场合的“行头”之外,多数的都是地摊或者叫做大陆货。其实,那些所谓代表身份或者是应付场合的衣着,我每每穿起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走路的时候总会有异样的目光盯着我,其实这完全是神经过敏而已。
衣服这东西穿给谁看的?我的理解绝不是穿给他人看的,而是穿给自己看的。正因为穿给自己看,所以自己中意,自己感觉舒服大概也就可以了。牛仔裤这东西我从来没拒绝,但是也从来没尝试,因为我总是感觉过于紧凑的牛仔裤箍在腿上,那感觉不自由,而过于肥大松软的又感觉很邋遢,这不大符合我的衣着习惯。
写到这里就想起一桩往事,应当是八十年代中期,我出任一家中型企业的团委书记,工厂青工很多,大概有接近四千人,那时候先是整治什么奇装异服,后来就是什么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虽然算不上运动,但是,总的感觉是很怪异的。而共青团则在这些不是运动的运动之中,当仁不让的充当了先锋队。
不久前我遇到了已经离休的我原来企业的党委书记,是他把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尽管这并非我所愿。说实话,我是一个真的没有太多上进心的人,出任团委书记完全是一种被需要,那时候我的两个前任一个因病突然去世,另外一个调局里另谋高就,团委书记这个位子出现真空。而当时我在机关里算是一个帮闲分子,因为协助工会等部门举办了许多活动,而尤其是在活动策划以及实施都是我的点子,所以,在考虑团委书记人选的时候,我居然就不二了。组织部长一脸认真的和我约谈,大意是组织有意要提拔我,我要努力工作云云,我当时确实一脸茫然: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工作吗?看我实在不明白,组织部长急了:你小子木头啊,就是要提拔你出来组织共青团工作。那是我大学刚毕业不久的事情,那会儿我还是“非党积极分子”,所以,他坚持要我赶紧递交入党申请书,赶紧写“思想汇报”,于是我照章办理。结果不出一个月,我出任了厂团委副书记主持工作。我所以没太拒绝这个职位,倒不是我觉得它的官位多么诱人,而是我觉得这工作倒是挺适合我的个性的。八个团支部,两个团总支,团员两千四百七十一人,非团积极分子五百三十人,两个团总支都不在总厂,最远的一个需要坐两小时火车才能到。对于我的突然“升迁”,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他们甚至猜测我是不是给领导“送礼”,或者我是不是“朝里有人”。
八十年代的年轻人思想是干净的,也是纯洁的。尤其是经历了文革浩劫之后,走出来的青工们,知识上有着巨大的亏欠,所以,那时候企业里各种学习班雨后春笋,“为中华的崛起而读书”也是那时候喊的最响亮的口号。
百废俱兴,于是窗子打开了,于是所谓的“苍蝇,蚊子都飞进来了。”于是共青团就责任重大了,以至于厂党委会的每次会议,我这个还没入党的团委副书记都要列席,当然这情况很短暂,不到半年,我的组织问题解决了,继而顺理成章的成为党委委员。
先是风靡一时的“靡靡之音”,飘响在大街小巷,工厂当然也不能例外,于是“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于是“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我心里。”于是厂领导们紧张了,真的紧张了。党委书记和我一墙之隔,中间有一道门,这道门在我出任团委书记的八年时间里,我自己从来没有主动的打开过。他老人家打开门走过来问我:“这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如何了得。”我笑着说:“真的挺好听的。”于是他老人家怒了:“你小子不要忘了你是团委书记。”当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今天看来就是四个字“匪夷所思”。
那时候街头先是流行喇叭裤,发际过耳,走在街头上寻常可见的是,提着各种单卡,或者双卡的日本鬼子出的,专门用来祸害我们精神的录音机,那录音机里什么邓丽君,什么张帝,港台明星的歌曲,轻佻而随意的飘荡在大街小巷。
为了遏制疯狂,于是有了新的疯狂。让你穿喇叭裤,拦住你,用一啤酒瓶子当标尺,只要是啤酒瓶子塞不进裤管的,对不起,豁了,一剪刀下去,喇叭裤就变成喇叭裙了,头发也不能幸免,过耳朵了,对不起,上去就是“羊毛剪子咔嚓嚓。”
这种疯狂的行为实施的时间所幸很短,所以,没有太严重的后果。后来那些主张从严治理的人们终于发现:原来挡不住了,弄不好自家的儿女就这个穿戴打扮,你却又能如何?于是就“开禁”了。于是就有了人们在服饰上的万紫千红,充满着个性。
一日我正在办公室和局团委的人谈事情,我的一个下属的团总支书记急赤白脸的就闯了进来:“书记,我有事情汇报。”“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我问他,他回答说:“不得了了,我们分厂居然有一百二十多青工穿牛仔裤上班呢。”“你干点正事儿不行啊,蹲在厂门口数多少人穿牛仔裤干嘛?”我有些不高兴。他却严肃“自由化新动向啊书记。”原本不敏感的话题,却因为这个冠名顿时敏感起来。我继续说:穿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工作时间人家只要不穿,穿工作服就可以,业余时间我们没权利管人家穿什么。”结果就因为我的这个态度,局团委干事还把这个作为一种动态汇报上去了,上司还找我了解了一下因果,我感觉特别可乐。当然不久在一次局团委委员会上,我的上司也承认我的这种“开明”,其实是很正确的。
遇见老领导那天,我请他在一家小酒馆小坐。唏嘘着几十年的人生,叹息着许多无奈。他说他一直对我有一些困惑,那就是我为什么不利用那么好的机会往上走,而是选择了离开。我沉吟着告诉他,这其实是与我的性格和价值取向分不开的,说简单了就是我这人生性淡泊,真的没有当官的欲望和冲动,更重要的是,我目睹了官场的许多事情以后,感觉到那潭水太深太混,我这种水性不佳的人,弄不好就“淹死”了。我的这种回答确实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个人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我留下了老领导的地址,回到家后就把自己的一本杂文寄给了他。不久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看了我的书,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
其实,这就像一个人选择穿戴一样,名牌固然博眼球,所谓的“增身价”,但是,未必合适你,所以,选择一种合适的衣着,得体而大方就是最好的。
其实,有的时候,尝试一下未必不是好事。就像牛仔裤,如果不是穿儿子淘汰的这条牛仔裤,我还真感觉不出来,这东西很皮实,很实用,当然前提是一定要合体。所以,或许下一次我会建议夫人:“来,给我买一条牛仔裤。”
真的!
2011年9月23日星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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