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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息 [复制链接]

鲁小鱼

主楼

发表于 2011-9-24 07: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渝人日记于 2011-9-25 11:11 编辑

　　下班归来，一个花盆自楼顶跌落，差点击中了脑袋，三魂丢了七魄，正待发作，就见一人自窗中伸出脑袋，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仔细一看，乃我家东邻帅子，只得强装笑颜，说声没事，没事，赶紧溜之大吉，唯恐天空再飘重物，下一次估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上得楼来，果如猜测的那样，帅子两口子又在打架。每次都打得惊天动地，我们做邻居的，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这次有些例外，第一次大门大敞四开着，就扭打起来，所以，打架的盛况一览无余：一地的狼籍，拖把头、酱油瓶、沙发垫、香油瓶……无声大杂烩，帅嫂披头散发，把帅子正摁在地下，边用锤头打他边在嘴里骂：“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挣不来香车宝马、挣不来高楼大厦，还那里显摆孝心，给你爹买药，给你娘买鸡，我们家都剩几个子了，你还在外面漏……。到底是男人有劲，一翻身就把帅嫂压底下，帅子紧紧地摁住她的胳膊，只见帅嫂两腿乱蹬，两手乱舞，喘息如牛，就是够不着帅子半点。
　　
　　我途径那里看了这一幕，忍不住想笑，嘎嘎！这哪里是在打架，像极了典型的滚来滚去的夫妻游戏。以往他家打架，除非帅子惨叫，我跟老公才会敲门相劝，因为帅子瘦弱、帅嫂又胖又壮，每次吃亏的都是帅子。这次却是撞上了，不劝不好，只得硬着头皮进屋拉架。
　　
　　帅子一见我来，赶紧放了他媳妇，不料帅嫂瞅准时机，在他脸上击了一掌，鼻子当即破了，鲜血直流。帅子赶紧冲进厨房的水管前紧急止血，为防他大怒后对帅嫂拳脚相向，只得扯了帅嫂跟我回家。
　　
　　帅嫂余怒未消，在我家哭得声情并茂，历数帅子的种种不是：比如，整日里游手好闲，挣不来三个子儿；比如孝顺得有点离谱，自命不顾都要让他老子吃香的、喝辣的；比如天天打牌，还带来钱的……。听明白了，中心议题就是：帅子挣不来大钱，没出息。这次也打架只为帅子在外打牌，输掉了三十。
　　
　　帅子确实没什么出息，在一家企业下岗之后，虽然满腹才学，也拥有专科的学历，但因为已年过四十，一直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只好以打零工为生，一月只能进个一千两千的，自是与她老婆不能比。帅嫂在县医院工作，光那开药的小提成就能赶帅子的小工资，帅子一直是仰帅嫂的鼻息度日，帅嫂又眼见街坊邻居买车的买车，换房的换房，她家依然住着以前的旧房子，全因为他家有两个包袱和一个老药罐子。
　　
　　两个包袱：一个指帅子娘，年老体衰；一个指帅子的傻弟，神志不清，都在乡下，需要养活。老药罐子是帅子的爹，瘫痪在床，时时处处需要人照顾和买各种各样的药，作为全家唯一的健康人，帅子只得义无反顾地挑起重担，他挣得那仨瓜俩枣都贴进去也不够，还时时花点帅嫂的工资，自然得仰人鼻息度日。所以家里隔三差五地起争执，无他，全是钱的事。帅嫂哭完，接着孩子回娘家了。
　　
　　我正为没能劝住帅嫂而自责，帅子就提了一瓶酒进门了，刚好老公炒了几盘菜刚出锅，两人就喝上了。帅子心情不好，一杯一杯地猛灌，喝着喝着，就哭了，说，这日子，真没法过了！爹瘫了，娘和弟无劳动能力，自己又没本事，连媳妇儿都嫌弃，死了算了！我们赶紧相劝。
　　
　　待他心情稍好些的时候，老公就劝他，不妨换个角度活，试着自己创业，或者干脆看看能不能作为劳务输出，出国多赚些。帅子答应一试，醉醺醺地叹着气走了。
　　
　　帅子真出国了，他懂外语，跟一个建筑队去了国外，据说年薪不低于五万。走之前，他把两万块钱交到了我老公手上，让定期寄给他乡下的父母和傻弟，还嘱咐千万不要让帅嫂知道。
　　
　　果真挣到钱了，帅嫂去银行取汇款的时候，都笑成了一朵花了！家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久，帅嫂买了辆POLO，后来订了个140的大房子；再后来，LV包包，环佩叮当，帅嫂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帅嫂搬走了，很久不得信息。偶然在街上相遇，邀她来我家喝茶，竟有些蔫蔫的感觉。一杯菊花茶下肚，帅嫂打开了话匣子：我越来越觉得当初放他出国真是一个错误！我不解地问，你当初不就是希望他有出息吗？如今真得出息了，给你挣来了金山银山，让你过上了富裕日子，干嘛又后悔了呢！帅嫂说，钱是有了，他在国外混成了一个小头头，年薪一二十万，但我不能跟钱过一辈子吧！他都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每日里我瞅着空荡荡的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总是空落落地！孩子去上大学后，我感觉尤甚，况且，他现在的电话越来越少了，我们越来越说不上话，我都开始坐卧不安和失眠了，哎！现在才明白：其实，当初，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能天天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幸福！
　　
　　我无语，看着有点落魄的帅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其实，帅子早就给我们来过一封信，信里表明了他要离婚的坚强立场。我们劝过他，“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因为贷款作保不慎，我不得不替别人偿还巨额债务，最近手头吃紧，四处借贷，忽然就想起有钱的帅嫂来。刚到她家新楼楼下，一个花盆自窗台落下，又被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这次伸出头来的不是帅子，而是帅嫂，看到我，更加地歇斯里地。
　　
　　门依旧没关，踱进门去，帅嫂又在哭天喊地、骂声不绝，你个没出息、没良心的，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搞野女人，还生了个儿子！一回来就跟我提离婚，你还是人吗？……。好不容易劝止了一场纷争，借钱的事自然不能再张口。
　　
　　步行回家，一路走一路想：男人的出息，到底在哪？刚到楼梯口，就见帅嫂满面泪痕、嗓子沙哑地正往楼上提着大包小包，不用说，又搬回来了！赶紧帮着般，问结果：婚，协议好了，离！孩子归自己，帅子走了，她要卖掉新楼！搬回旧居。

这里有她所有关于家的回忆，回忆，成了她凭吊爱情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