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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我是来打酱油的 于 2010-9-4 07:37 编辑
这个“戴帽家具”和“屁股墩儿”值钱吗?
前几天,俺的一个表叔给俺拿来几张照片,拍的是一个家具和一个墩儿(见附图)。他让俺问问行家,这个家具和墩儿大概是嘛年代的,有无收藏价值。
俺对家具、瓷器嘛的一窍不通,俺买的家具都是锯末板儿的,俺家的瓷器就是几个没盖儿的、里面画着茶锈的白瓷茶杯。找行家?俺一个外行知道谁是行家?
大夏天的,俺就不麻烦那个为了一个春晚小品的版权跟央视“掰手腕子”的收藏大师马未都了,别让他一不留神看了一小眼,再找俺要几块钱的“过目费”,俺一个月才挣多钱?切!
说实话,俺对那个墩儿没嘛印象了,要不是表叔拍了照片,俺都不知道他家还有这样的一个“屁股墩儿”(起码俺的屁股和那个墩儿好像从未发生过关系)。但是,那个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俺对它的记忆,俺对它的感情,可真的是不一般!
狼爱上羊,说来话长(前面四个字儿是配句儿,没嘛意义)。俺小时候,跟俺这个表叔住在一个大院儿里。俺表叔姓田,俺表叔的爸爸是俺的二舅爷,俺二舅爷的姐姐不是外人,是俺的奶奶。
俺奶奶和她的三个弟弟及各自的家属,住在一个大杂院儿里。那个大院号称“田家大院”,是俺奶奶的三个弟弟合伙买的。解放前,俺奶奶在农村织席,她的三个弟弟赶大车(就是马车,不用考驾照),从事的是早期的“物流业”。挣了一些钱,就在现在的天津站后广场(准确地说是在东站后面的机务段附近)买了一个大院子,又在大院子里面盖了房子(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加,房子越盖越多,房间距和绿地面积也越来越小),总之,俺的三个舅爷一下子从外来农民工变成了城市市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时俺还没出生),俺的三个舅爷都有了可以领国家工资的正式工作(没错,很正式,后来他们退休时都是单位用卡车敲锣打鼓欢送回家的)。俺的二舅爷和与刘.少.奇握手的劳模时.传.祥一样,成了一名光荣的掏粪工,俺的三舅爷和老舅爷分别进了不同的运输厂(嘿,还是物流业),反正哥仨儿都是工人阶级的组成部分。
俺想说那个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可是,听着雅川博客里的《往事只能回味》,俺的记忆的闸门“哗”地一下子打开了,闸门里面的水跟奥.巴.马想见达.赖一样,还他妈的拦不住了!俺还是想到哪就说哪吧!
其实,俺的三个舅爷还有一个哥哥,就是俺的大舅爷。俺的大舅爷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在河北区意租界一宫附近,曾经拥有整个一座大楼(有的亲戚没房住,他发善心腾出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不过,照收房租;不过后来,广大革命群众把他的楼给共产了)。
对于大舅爷,就像照片里的那个“屁股墩儿”一样,俺一丁点儿印象也没有,只听大人们说过他如何如何的财迷,如何如何的剥削人,后来又如何如何的没得好死。
既然大舅爷不住“田家大院”,俺就不说他了。主要说说俺的另外三个舅爷。
俺的老舅爷是个“花神”。从俺小时候记事儿开始,俺就记得“田家大院”里满地都是花,后来知道那都是俺的老舅爷种的。黄灿灿的向日葵,火辣辣的美人蕉,紫绿相间的葡萄架,五颜六色的喇叭花、月季花、狗尾巴花,还满院子里飞蜜蜂,飞蝴蝶,飞“老贺”(学名“蜻蜓”),飞“花大姐”(学名“七星瓢虫”),飞苍蝇(学名还叫“苍蝇”)。因为院子里有一个男女共用的旱厕(谁解手就朝里面喊两声,没人答应或者没人咳嗽,就可以直接进了),那是老舅爷种花全部肥料的来源地,也是各种苍蝇的快乐大本营。
别的不说,那时候苍蝇的种类真多啊,金色的、红色的、黑色的、绿豆色的、杂色的,个个肥头大耳,心宽体胖(比当今没被双规的贪官们还壮实,还滋润),再看飞起来,嗡嗡隆隆的(就跟美.国卖给台.湾的轰炸机似的),比现在苍蝇的体质可强多了(俺现在住六楼,据俺观察,这两年苍蝇飞上来越来越费劲了)!
俺的老舅爷的体质也不错,共计生有3男5女,都快50岁了,还捎带脚赛的生了一个老闺女,真够“花”的。
俺的老舅爷在50岁时遇上一个“坎儿”,脖子上突然长了一个“不明飞行物”(真像凭空飞来的一样),那是一个马牙枣般大的瘤子,据主刀医生说是恶性的(后来大家对此相当的怀疑)。记得老舅爷做完手术后,俺和俺爸俺妈去医院看他,俺的老舅爷谈笑风生,在病床上还用硬泥巴、细铜丝、各种颜色的尼龙头绳编织开屏的孔雀(那时候,俺老舅爷和老舅奶奶还一起给街道编各式各样的篮子补贴家用,类似现在的下岗女工在家绣十字绣)。
至死也不知那瘤子到底是嘛性的老舅爷,自那次出院以后,拎着给花浇水的喷壶儿,又蹦蹦跳跳地活了30多年。
俺的三舅爷是个“老烟袋锅”。平时不爱说话,用俺三舅奶奶的话说,“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俺三舅奶奶成天跟一帮老太太(好像也有老头儿)斗纸牌,还老让年少的俺帮她去杂铺(那时,一大片居民区也就有一两个杂铺,卖糖、卖烟、卖酒、卖鸡蛋、卖榨菜、卖辣萝卜条、卖爆米花、卖伊.拉.克蜜枣,还卖臭豆腐)买“战斗”牌香烟(有时她如果输钱了就让俺改买“绿叶”牌的最便宜的烟,“战斗”牌的好像是一毛九一盒,“绿叶”牌的好像一盒只有六分钱)。
俺的三舅爷不会玩牌,业余爱好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养兔子、懒洋洋地揣着手晒太阳,专业是在热炕头上(烧柴禾的火炕,这头睡觉,那头还可以坐大铁锅贴饽饽)和墙根底下“抽烟袋锅”。他的眼神从来跟“炯炯有神”不沾边,眼皮好像遮阳伞坍塌了一样,总是支不起来。
就这样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俺的三舅爷和三舅奶奶“ST重组”,生了不少的优质孩子。其中有一个男孩儿大排行名列第十位,大名叫“田殿魁”。这个孩子跟他爹一样懒,上小学后嫌在作业本和考卷上写名字麻烦,擅自做主给自己改了名字,弃“田殿魁”而“田大十”(不过他现在的命运很好,据说开了一家有小姐的洗浴中心)。
俺就纳闷了,俺三舅爷窝窝囊囊拾不起个来,生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个个魁梧壮实(重组,真的厉害呀),有的孩子后来参了军,排行老大的孩子参加工作后还学会了开汽车。
嚯,那时候会开汽车可不得了!那时的马路真叫马路,经常有给副食店运送蔬菜(逢年过节还运送山芋)的马车通过(那时马路要是局部积水了,很有可能不是下雨,而是马尿尿了),马路上根本看不见嘛汽车,偶尔跑过去一辆“三蹦子”,都会吸引十几个正在马路边儿上玩“跳房子”游戏的孩子们的目光。
可是呀,可是,就这么优良的路况,三舅爷的大小子开汽车愣撞人了,不仅撞着人了,而且还把人给撞死了,最后被人民法院判了3年刑(要搁现在的路况,撞3个5个的都算万幸),弄得俺三舅爷“吧嗒吧嗒”多抽了好几锅烟袋,本来计划活80岁的,因为多发了3年愁,结果活了77岁就去天堂养兔子去了。
俺的二舅爷是个“京剧迷”。他虽然是一个掏粪工,可走路从来都挺胸昂头,不知是不是职业病。
俺琢磨着,掏粪这个活儿,总低着头,会不会给熏晕了?可是,据俺的表叔说,俺的二舅爷掏粪不仅低着头,而且还在熏天臭气中拨开迷雾,睁开慧眼,粪里掏金。
粪里能有金子?当然,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但是,在那个扭曲的年代,确实有,还不少有。俺的二舅爷就从茅坑里掏过金戒指、玉镯子等等“宝物”——那时,许多有历史问题的家庭为了革命(确切地说是为了避免被革命),都会派人以去公共厕所解手的名义开展“义捐”活动(从不留名,不像现在的明星,不捐款,先留名)。
俺的二舅爷跟俺的奶奶(也就是他姐),兄妹之间的感情最深了(好像那时有一个上完高中可以继续深造的名额,俺爸和俺二舅爷的大闺女都够条件,俺二舅爷一狠心,大义灭亲,让俺爸去了)。俺二舅爷时不时地下了班给俺奶奶在劝业场附近买一块用草纸裹着的烧牛肉(俺奶奶每次都先让俺吃),那个烧牛肉那个香呀(俺那时不知二舅爷是用刚掏完粪的手买的烧牛肉),那烧牛肉酱红色里冒着油光,可以一丝儿一丝儿撕着吃。
俺二舅爷“文武双全”,“武”是爱好体育锻炼,不知他是跟谁学的,也不知他是从哪捡来的一根一米多长、比大脚趾还粗的铁棍子,天天在院子里拿铁棍子朝自己的腿上擂,擂完左腿擂右腿,逐渐发展到擂胳膊,擂完左胳膊擂右胳膊,一边擂一边像现在的周.杰.伦一样“哼哼哈嘿”,越擂越美。俺二舅奶奶看着俺二舅爷的雄姿,常常捂着嘴躲在蓝布门帘子的后面没事儿偷着乐。
“文”就是爱听、爱唱京剧,俺爸现在总看央视戏曲频道,多半是那时受了他二舅的影响。
俺二舅爷挣了钱爱买“大件”,“田家大院”里的第一台缝纫机、第一台唱片机(也是惟一的一台)、第一台9吋电视机,都是二舅爷买的。
话,越说越近了,就快到照片里的家具了。
那个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是俺的二舅爷上世纪70年代花400多块钱在南市一家委托店里买的,是用单位里清洁工专用的手推车垫上草帘子,再用绳子“五花大绑”,一步一步推回“田家大院”的。
那时,俺快上小学了,俺经常在二舅爷家的洋灰地上用五颜六色的粉笔画画儿(俺爸妈都是小学教师,家里不趁钱,就趁粉笔,还有盖着学校公章的小人书),画汽车,画岗楼,画汽车里的司机,画岗楼里的警察(那时小孩一淘气家长就吓唬说“警察来了”,再看现在的警察,谁也吓唬不住,光剩下吓唬嫖客了),当然,俺也在地上画过那个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
1974年俺上小学,上的是新官讯小学(这个学校现在早没有了,俺在网上找了一张昔日新官讯大街的老照片让雅川贴上),那时从新官讯大街过了老地道就到了现在的天津站,新官讯小学和“田家大院”都与新官讯大街“骨肉相连”。
俺上新官讯小学的头一年就加入了红小兵,每天上学前,俺都要在二舅爷家的那个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前,臭美地照照镜子(那时男生跟女生坐同桌,不是借橡皮就是借橡皮泥),然后端端正正地系上开始是红布后来是红绸子的红领巾(有时趁周围没人,还偷偷向镜子里的自己敬一个少先队队礼,有时上学快晚了,一着急跑步去学校,弄得白球鞋上的白粉子撒得满大街都是),俺相信,无论是左面那面镜子,还是右面那面镜子,那里面一定神奇地贮藏着俺曾经天真年少的模样、曾经快乐多彩的童年。
俺上小学5年级时,俺爸的单位分了位于唐口新村(位于俺的中学后面)的“公产房”(从“平房”进化到“独单”,后来又分了“偏单”),俺从此搬出了“田家大院”。
记得快上大学三年级的一个暑假,俺去“田家大院”串门,垂垂老矣的二舅爷在那个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前,还一字儿一字儿地教俺唱过两段裘派京剧唱腔,一段是“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一段是“自幼儿蒙嫂娘训教抚养”(虽然俺就会这两段京剧,可如果俺出名了,俺也可以跟媒体恬不知耻地说俺学会了一段又一段京剧)。
二舅爷83岁离世,俺给他磕了四个响头,俺一边磕头一边想起了那一丝儿一丝儿的烧牛肉、一字儿一字儿的京剧唱腔。到现在,俺对京剧虽然并无兴趣,但二舅爷教会俺的这两段,俺一辈子也忘不了!
话说到这儿,该说正文了。您说,那个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有没有收藏价值?到底它能值多少钱?(反正,在俺心里,它是无价之宝。)
至于那个“屁股墩儿”,跟俺没印象的资本家大舅爷一样,它爱多钱多钱吧。
对了,忘了交代了,“田家大院”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城市拆迁改造中被夷为平地,原址现在盖起了傻吧拉叽的高楼大厦。
图片说明:图1、图2:上面有“帽子”、两边有镜子的家具
图3:“屁股墩儿”
图4、昔日新官讯大街的老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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