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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出国的乡亲 [复制链接]

西歧

主楼

发表于 2011-8-17 11: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西歧于 2011-8-17 17:12 编辑

　　三个出国的乡亲
　　西歧
　　
　　小时候生活在乡间的时候，在夏夜的打谷场上乘凉，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谷场的上面是月色流泻的星河，场沿的前面是波光闪烁的鱼塘，燃烧的艾草飘升起袅绕的烟线，舞蹈的萤火变幻出缥缈的图景，纺织娘在丝瓜架上捉迷藏，小蟋蟀在砖石堆边玩官兵捉强盗，看不见的夏露在不露声色地凝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竹榻上、门板上、平几板上，或卧或坐，轻摇蒲扇，嗑瓜子，啃香瓜，绷花线，猜谜语，唱山歌，话家常，说古听古，一派闲静。这情形，如今是一去不复返了，空调、电脑、电视机，这三位摄魂魔君，将乡人的心都收了去了。
　　因为明天将出国，要启程赴新加坡，所以，就记起了那时候老人们在打谷场上乘凉时说过的三个乡里人物的出国故事，一个是周水平的，一个是刘震寰的，一个是张大烈的。他们总结说：“出洋出洋，大梦一场；显头豁脑，性命送掉。”
　　周水平，顾山周东庄人，少小随做生意的父亲生活在常熟城里，就读合兴街边的一所学校，1915年考入无锡省立第三师范，1918年留学日本东京高等体育学校，1921年回国，在江阴、宜兴、无锡、川沙等地做教员，1924年第一次国共合作时，结识柳亚子和侯绍裘，加入国民党和共产党，1925年创办政治刊物《星光旬刊》，在首期上发表《敬祝世界无产阶级万岁》，着手在常熟、无锡、江阴三交界的家乡发起组织具有农协性质的“佃户合作自救会”，号召“佃户团结一致，抗拒业主的剥削与压迫”，得到周边农民的热烈拥护，一时应者云集。三县地方豪绅，利益受到严重威胁，便串联33人以“宣传赤化、扰乱地方”之罪联名控告周，要求效民国初年（1911年）常熟民政长丁祖荫镇压王庄、顾山“千人会”之例捕杀周，周遭孙传芳政府逮捕。1926年1月16日晚，孙传芳令江阴县署对周执行斩决，17日晨，周在市桥西堍刑场上对周围群众高呼：“我叫周水平，非盗非匪，为了多数贫民而死，死而无恨！”周被斩首后，头颅悬于县署照壁示众三日，时年32岁。周死后，中国济难会临时全国总会向全国发了通电，张太雷在《人民周刊》上发表了《孙传芳又杀了一位革命先锋》，侯绍裘亲笔书写了《周水平烈士事略》，毛泽东刊于《向导》《江浙农民的痛苦及其反抗运动》一文介绍了周的事迹：“有一个日本留学生顾山人周水平，回到本乡，看不过眼，乃劝佃农组织团体，名曰‘佃农合作自救社’。周往来各村，宣讲农民痛苦，声泪俱下，顾山农民从者极众，江、常、锡三县交界各地农民都如云而起，反对为富不仁之劣绅大地主，一致要求减租。”
　　刘震寰，北漍石池里人，上海中国体操学校毕业后，留学日本北海道札幌农学校，期间结识了一批孙中山兴中会的革命党人，接受了革命思想。1926年回乡创办石池小学，同时兼办成人夜校。1927年，加入中共组织，任中共江阴县长泾区委书记。他以倡导新式教育名义开设体育课，聘用名闻江南的北漍许巷拳师教授在校学生和社会青年习武，培育武装力量。他常常骑一匹白马、背一枝盒子枪，奔波于长泾、北漍、杨舍、顾山、王庄、港下一带，以传授农业技术为掩护，联络革命同志，组织农会活动，人称“白马先生”“白马将军”。1928年初，刘震寰组织由中共江阴县委发动的旨在继承周水平遗志的顾山周东庄农民暴动，烧毁了地主周士仪的田单契纸，此后，还策划了长泾与港下的数次农民暴动。1930年11月，刘被告发被捕，押解至镇江江苏省临时军法会审处，狱吏将生石灰放进水桶，强将他的双足按入桶内，注入水，石灰爆化，沸腾如煎，他九死无声，1931年4月4日，刘被枪杀于北固山下，时年34岁。
张大烈，长泾南街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毕业后，由美专校长刘海粟推荐，考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校，师从著名雕塑家郎多维斯克专攻雕塑（南京中山陵孙中山大理石坐像的创作者，欧洲现代雕塑艺术鼻祖罗丹的高足），其间与何香凝攀结为母子，抗战前夕，携波兰籍妻子司爱伦归国，辞青岛美专雕塑系主任教职，回乡任教于长泾中学（该校由其堂兄张大勋、张大灿、张大炯捐赠漕田300亩、现银3000元创办）。日本侵华，校舍被炸，其赁屋卖地，奔走呼号，致力复校复课，使该校成为日占时期最早复校的乡间中学，校董感其贡献，推其为新任校长。汪伪政府得长泾中学率先复校的消息，以为可以大大做一篇“东亚共荣”的政治文章，便提出许多优厚条件，要求其开设日文课程，大烈坚拒不允。是时，化名林俊的江抗司令谭震林率一支队伍恰才开赴锡澄虞地区，总部驻扎于距长泾南三里之远寨门、斗山一带，闻听长泾地界有位敢于抵制日伪当局威逼利诱的中学校长，大为敬佩，便夤夜骑马专程来访。两人一见如故，促膝而谈，谈国家积弱、谈民族解放、谈中共的抗日主张，在谈到“民族图存匹夫有责”时，张表示，为赶走日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并于告别时捐了一笔大额军费让林司令带走。孰料，此事为国民党忠义救国军锡澄虞政治特派员包汉生侦知，而谭震林恰在不久之前抓了包部骨干30余人，为了使江抗无法在锡澄虞立足，包决定杀一儆百，于是，便不顾此前与张的良好情谊（包亦长泾中学校董，在日军占领长泾时，于逃难路上两人还一起在小酒馆中相聚过数次），派员于长泾镇镇心的龙园茶馆枪杀了张大烈。张是年29岁。
　　巧也正是巧，他们晓得的三个出国的乡人，都有一个“生死”的结局，在他们看来，这三个人死得是何其不值，所以，他们说“出洋出洋，大梦一场；显头豁脑，性命送掉。”
　　旧时的乡间，占统治地位的就是这种观念。他们不知道，要砸烂旧世界，创造新世界，必得要有一些先驱抛头颅洒热血，是先驱的一滴血，滋长成奔腾的洪流，引领时代闯入新的境界。鲁迅先生曾经入木三分地刻画过这种现象。
　　幼时，从没梦想过有朝一日要出国；现在，在出国之前，先来缅怀一番先驱们的英勇事迹；归来，要从国外带点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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