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助帖NO:004】我们友爱，幸福长存 [复制链接]

一米幸福

主楼

发表于 2012-2-16 22: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嫣兒于 2012-2-16 22:31 编辑

看到她时，我很意外。去年底，我们分别，双双泪流满面。当时，甚至以为：此生再不能见。而此刻，更让我意外的是，重病之时，她却笑靥如花。
　　
　　相对而坐。她半是淘气半是认真地说：“这次，我是偷跑出来的。”把电脑打开，二姐通过视频，很是诧异，问我：“与你一起的，是哪个美女？”想必视频效果是极好的，至多年不曾与之相交的二姐，竟能看清楚她脸上的红晕与微笑。完全不敢相信，她竟是去年已被梧州红十字和长沙湘雅相继确诊，不幸罹患结肠癌的那个女子。
　　　　
　　她与我同年，用母亲的话说：如果说我们曾经历经过艰辛，较之于她，所有吃过的苦头不及其千万分之一。多年过去，那个闷热的午后，她被叔叔从安静的教室牵回去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如果说失去母亲对于孩子来说便是世界的坍塌，那么，十岁那一年，小学三年级，她和两个妹妹便再也看不见明媚的天。两年不满，父亲又撒手而去。旁人不敢回想那样孤苦的童年生活中充满着多少悲伤与无奈，或许，当时的所有日子已经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她们自己更害怕留下那段记忆。那是生命中挥之不去的痛。父母意外离世，她只得辍学。爷爷奶奶毕竟年迈，姐妹三个是不小的生活负累。于是，小小年纪，她便先后辗转于长沙、彬州，只为谋得自己的一份生存之源。
　　
　世界的荒凉、生命的无常，很多人自以为能很深刻的解读，而那些无病呻吟的句子，相对于她单薄的身体和无依的心灵，早已只剩轻浮。只是，世界即使真正荒凉，岁月却不曾停止流转；生命即使真正无常，消亡之后还有重生。成长，总是于艰难中持续进行。
　　　
　　她终于结婚了。没有婚礼，没有嫁妆，只是把自己交了出去。简单的一顿饭后，岳阳的他，从此便成了唯一的依靠。那时候，我们都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与他，毫不般配。他高中毕业，而她小学只念三年级；他高高瘦瘦，站在他身边，她就像一个孩子。一米五与一米八，这个距离，相对于所谓“门当户对”来说，更不算什么。他父母双全，哥嫂结婚多年却一直未与父母分家而住，可以想见，那是个温馨的大家庭。而她呢？爷爷奶奶去世之后，除两个妹妹，再无其他亲人。叔叔和婶婶，或许早已因为生活的现实而淡漠了不应稀薄的亲情。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在一起。他，他的家人，都没有嫌弃她。接下来的近十年，他们离开岳阳，来到梧州，工作，生活，生儿育女。两个孩子，都在断奶之后，便被爷爷奶奶用心呵护。直到女儿到了入学年龄，才接至身边。老人只嘱他们安心工作，家里的一切都会打理好，包括小孙子。每次我们相聚，他们总是相拥着，轻松地微笑。我们便又说，这一定就是重生，一定就是幸福。
　　
　　然而，去年下半年，身体有恙，她坚持一段时间后终于无法支撑，只得去医院检查。数项结果出来，等待他们的却无异于晴天霹雳。结肠癌！必须及时进行切肛手术。堂堂八尺男儿，他亦差点崩溃。他不信，瞒着家里，简单收拾一下，带着她直奔长沙。湘雅却并没有带给他们好消息。她被安排住院了。而那个六十好几的母亲，她的婆婆，还是从他无法克制的失语中追问到了事情的真相，当夜，她便从岳阳赶到了长沙。她说，那一晚，婆婆始终没睡，一直与她一起坐在医院的病床头，一直只念叨着一句话：不能让孙女儿和孙子像你一样成为没娘的孩子，一定要治好，一定能治好，不管花多少钱。老人家双手明明发抖，却始终没掉一滴眼泪。
　　　　
　　接下来，住院，继续检查，用药，与医院协商治疗方案。她说，真的很苦。放疗四次，使得整个下半身都褪去一层皮，总是无法遏制地火辣辣地痛。失去父母的童年，她只知道回家没有任何意义；而这样困于医院的日子，她想家，想父母，她甚至以为这就是父母开始对她这个长女进行的召唤。认命吧，即使手术成功又能怎么样呢？切肛之后，吊个袋子行走于市？于自己是一种折腾，于家人，更是一份严重超载的负累。黑夜中，她趁他刚合眼便拨掉针头，只想找个更快捷的方式来了结自己。可他却并未睡着。拥她入怀，他颤抖着哭泣着，求她再不要做傻事。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段日子，她亲耳听到他无数次饮泣。那是害怕失去，害怕再也不能在一起。
　　　　
　　看着他日渐憔悴，又忍不住牵挂家里的孩子，她说想回去住，想与家人一起吃团年饭。实际上，她担心一直住院，到最后却是拖累他，钱花了，人没了。无法拒绝她的恳求，除夕夜，他把她带回了家。而家里，他的哥嫂，早已自已掏钱将他们的房间重新装修，置上暖气，只因为医生告诉他们，病人需要绝对洁净温暖的环境，万一被感染，后果不堪设想。他的父母亲，甚至连洗脸的水都端到房间，生怕她吹到一丝冷风。他的阿姨和表兄弟们，从北京，从深圳，从娄底，纷纷回来，除了承担近一半的已用医药费，他们一直告诉她，只要有信心，总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她明知大家只是安慰，可在这个家里，她真的舍不得再想与天堂的父母相见。她暗自祈祷，请求父母给她更多一点时间。
　　　　
　　或许，上苍也总有被感动的时候。医院安排的放疗过程尚未结束，一个曾经为爷爷治过病的岳阳籍现独立经营诊所于湘潭的医生，得知她的情况，认真从网上向梧州向长沙二医院调集诊断资料，并把她接到了家里。他们说他专治疑难杂症，说他脾气古怪。可是，即使爷爷去世了，他依旧没有忘记曾经对老人的承诺，把她们姐妹当女儿一样看待。他为她配最好的药，让她不必烦恼医疗的费用；他为她安排有利于治疗的伙食，说不动手术也有治愈的可能。他向她描述病愈以后的美丽场景，告诉她只要配合，只要不放弃，这条命始终还是她自己的。
　　　　
　　近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她的病情并未恶化。而专职医生如父亲般的悉心照顾，又让她平添了一份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为缓解现实生活的压力，她“逼着”丈夫再返他乡继续工作。一个月了，她总在电话中听到他不安的声音。她说，好吧，我把自己送给你看。于是，对医生说，她回岳阳看孩子，五天。就这样偷偷跑了出来。
　　　
　　当他从车站把她带到我们面前，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她甚至还轻笑着对我说：你瞧，他看起来比我还要累。是的，她身边那个曾经潇洒的身影，似乎已经丢失了所有的精神。他不看我们，只是拥着她。炒菜的时候，他让我领她进房间，不让她被油烟呛着，而他自己在厨房叮咛着我家的主人，不能放辣椒，不能太咸，不能有发的。。。。。。
　　
　　我们相对而坐。忍不住，我开始嗔怪她，毕竟，重病之时，如此遥远的路途，五天，来来回回，不是太不顾性命了么？她很认真的看我，沉静地说：其实，无论他们如何安慰，我都知道，只要与癌扯上了关系，哪还能真正有救？就像爷爷死前的回光返照吧。。。。。。拉开我堵住她嘴巴的双手，她似又自言自语：我真的不害怕，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家，能有这样可爱的两个孩子，能有这样爱我的他，能遇上这样一个胜似父亲的医生。。。。。。即使生命真的被无情收回，我也不应该再有遗憾了。你说是吗？
　　　　
　　不能说不是。她眼里有泪，脸上却绽放着如花一般的光彩。
　　
　　或许，幸福的多少，真的不能用生命的长短来丈量。上帝曾经将她那扇等爱的天窗关起，在她幼年；可如今，却毫不吝啬地为她打开了另一扇有爱的门。她说：自从进了这扇门，无论什么时候离开，在心里，都只剩下爱与留恋。我知道，于她，身体的疼痛，早已因着亲人的不舍不弃而渐被忽略。
　　　　
　　始终不见她有泪滑落。吃饭的时候，他给她夹菜，给她盛汤。这个春日，她又笑靥如花。我面对她，难以下咽，却想起史铁生的重病之时，想起他说：我们友爱，幸福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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