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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扇窗 [复制链接]

四月天

主楼

发表于 2011-12-14 08:2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四月天于 2011-12-14 08:28 编辑

连续下了几天的不大不小的冬雨终于停歇了下来。在这个冷冷的冬天里至今还没有见到一场雪，哪怕是雨中夹着点雪花。今天的天气突然地晴朗了起来。雨过初晴的阳光是那么的刺眼与温暖。午觉醒来，我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想再睡，也不想起来。阳台上的落地窗一扇是打开的，一扇是关着的。阳光透过玻璃肆无惮忌地照射在卧室里，落在了床上，被子上，枕头上……冬天里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我贪婪而惬意地享受着！
其实我何止是在享受阳光！望着身边还未睡醒的妻子和卧室里崭新的橱柜、电视、空调……身边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这套住房已是我的第二套住房了。在搬家的时候，所有的家具都是重新购置的，原先的住房原封不动地租了出去。一年的房租费是一万多元，再加上我和妻子挣得工资钱，家庭一年的总收入大概有七、八万。在这个小县城里，我们的收入和生活条件是属于中上等的位置，应该算是小康。用俗话说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和妻儿都很满足。特别是作为一个手脚残疾的人，我能有今天已是老天爷对我的厚爱了。望着窗外那棵小区里刚栽植的广玉兰，虽然遭受过了多少次寒霜苦雨的袭击，但仍然是那么翠绿，笔直地傲立于天地之间。刚才心里还暖洋洋的我，此时的眼睛里有点湿湿的。
                                                                           （一）求  医
我在刚出生的时候，是健健康康的，只是在三岁多的时候突然得了“小儿麻痹症”。听父母说当时我和母亲在外公家。白天和一群孩子玩得正欢时，突然刮了来一阵“歪风”。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母亲发现我的两腿发软不能站立了。外公说有可能是白天的歪风“扫的”。第二天母亲就急急忙忙地把我带回了家。回到家里后，父亲狠狠地把母亲批评了一番，说都是怪母亲把我带到外公家的。母亲没有作任何的争论和辩解，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在这件事上，母亲心里始终觉得很愧疚，就是因为她把我带到外公家造成的。所以当时她只有默不作声地流眼泪表示后悔。
后来父亲和母亲把我带到了离家几十里路的县城里的人民医院。医生诊断我是得了“小儿麻痹症”。说得到省城南京的鼓楼医院去看，县医院的医疗水平条件不够。回到家后，父母就忙着四处借钱。只要是沾亲带故的人家，他们都去了。当时农村还没有分产到户，还是大集体，人们是靠挣工分过日子，大家的生活都很困难。所以父母在看了众多人眼色的情况下才筹集了300多块钱。第二天父亲就拿着这300块钱背着我坐上开往南京的车。母亲没有去，因为她还要照看家中的妹妹，年迈的爷爷、奶奶。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的南京，至于南京是什么样子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是模糊的。虽然车经过了长江大桥，但我认识长江大桥还是在后来小学的课本中。听说父亲当时也是第一次去的南京。至于他是怎么找到鼓楼医院的，父亲后来自己也是说不清。到鼓楼医院复查，医生诊断也是“小儿麻痹症”。医生说治疗完全康复的情况很小，只能是减轻症状。即使是这样父亲也还是办理了住院手续。来时身上带来的三百块钱都交给了医院。于是父亲就和医院里商量，能否让他帮医院里打扫卫生挣点生活费。起先医院是不同意的，后来在父亲的反复央求下才勉强同意，答应每个月工资是25元钱。于是我和父亲便过起了一段漫长的住院生活。那时每天早上父亲就早早地起床了，因为他要赶在医院上班之前把医院里的卫生彻底地打扫一遍。院子里飘落了一地的梧桐树的叶子要用清扫成堆，然后用垃圾车送到医院附近的垃圾中转站去；头天病人挂水用过的瓶子和皮条也要打理成包送到医院的仓库里；楼上楼下的走道里要用拖把拖一遍……一直忙到医生上班的时间，父亲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歇口气。接着父亲又忙着到医院的食堂去打饭，等医生来病房查房，帮医生给我挂水打针吃药……父亲的一天都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的。在住完一个月院后，我出院了。出院的原因并不是我康复了，而是当初带来的三百块钱已经花完了，并且医生说像我这种病是世界性的医疗难题，就是再继续住下去也是不可能完全康复的。所以我和父亲只好坐车回到了家里。

                                                                           （二）上  学
回到家里的我起初只能是靠着双拐行走。每天看到同龄的小伙伴们在你追我赶地打闹嬉戏，我只是投去羡慕的目光。望着天上飞过的鸟儿，我冲着它们微笑。父亲用木头刻了一把手枪，让我瞄着空中的鸟儿打抢；母亲用旧年画折成无数个千纸鹤，挂在我的床头。当风儿吹过的时候，那些千纸鹤就会在空中翩翩起舞。这是我童年中最美好最有趣的事情了。在我到了六岁的时候，因该上学了。看着庄子上同龄的孩子都背着书包去上学了，父亲和母亲商量着也让我去上学。从此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求学之路。
大队的学校离我们家有一里多路。起先是父母背着我去上学的，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刮风还是下雨，父母都准时地送我上学。学校里的孩子虽然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但那时候的我不懂得害羞和害怕，只是幸福地趴在父母的肩头。等到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农村实行了大包干，分产到户了，我们家也分到了十几亩地。从此父母变得繁忙了起来了，于是我便提出自己行走去上学的事。起先母亲是坚决地不同意，后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同意了，且父亲说锻炼一下也好。于是我每天拄着双拐一天四趟地来回于学校和家里之间。一个星期下来我的胳肢窝被拐磨破了。母亲抱着我头就是痛哭，可是事后我还是坚持自己去上学。在后来的日子里，我遇到了秀红。秀红和我是一个庄子上的，和我是同班。秀红的个头不高，但人长得机灵可爱。秀红看我一个人背着书包上学很吃力，就主动地帮我背书包。下雨天还帮我打伞。我们学习都很刻苦，在老师的眼里都属于是好学生。我的作文写得比较好，有多少次都被老师当做学习的范文在班里诵读。秀红的的数学成绩特别好，还代表过学校参加乡里组织的数学竞赛。也许是由于秀红对我的关心照顾，再加上她机灵可爱的外表和优异的成绩，我心里莫名地喜欢上了她。这种喜欢只是兄弟姐妹中那种单纯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再说那时候的学生思想都很保守，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谈恋爱，什么是早恋。其他的同学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我们也没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的。我和秀红的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小学五年级毕业。后来我们都考取了乡里的中学。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其中最另大家吃惊的是我的双腿出现了奇迹，不要拄拐我也能歪歪斜斜地行走了。也许是我每天坚持行走锻炼的结果，父母是十分地高兴。这也许是上天被我的坚持所感动吧！本来紧闭着的窗户在为我慢慢地打开！

                                                                           （三）初恋
到中学后，我和秀红很巧合竟然被分到了一个班级，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吧。由于秀红表现的很优秀，让班主任老师看中，被任命为了班长。秀红的成绩和管理能力在班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至于长相在班里算不上是班花，但她那活泼可爱的性格和勤奋好学的精神还是招来许多男生爱慕的目光。对于这些目光，秀红是从不理会的，只是一个劲地拼命地学习。
秀红对我的关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由于学校离家比较远，我们都是住在学校里。生活中，秀红会帮我打饭、洗衣服；学习上，我们会在一起讨论问题，数学中如有不会做的题目，秀红会耐心地教我。那时候的学生学习普遍都比较刻苦，每天在下晚自习后，我们还会点起蜡烛在班里继续学习。每次我都是和秀红坐在一起学习的，每次的蜡烛也都是秀红买的。当时班里的不少学生都弄不明白，秀红怎么会单独喜欢上我呢？有几个男生还暗地吃我的醋，经常还会找我点的“小麻烦”。当时我和秀红都才是十四、五岁，对男女之间的事正处于朦朦胧胧，似懂非懂的时期。那时在我的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对秀红由小学时期的那种兄弟姐妹间的喜欢变成了男女间的爱慕之情。但在秀红的面前我从没有表露过，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学习很紧张，另一方我很自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她。见到秀红时，我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的，没有以前那么自然。我的微妙的变化没有逃过秀红的目光。有一天晚自习过后，秀红单独把我约到了校园西面的操场上。那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很亮，把操场照得如白昼一般。同学们大都回到宿舍睡觉去了，操场上显得十分的很安静。此时我的心里是十分的紧张，胸口在突突地跳。我们围绕着操场走了很久，最后还是秀红先开口说话。她低声地问，你喜欢我吗？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喜，喜欢。秀红调皮地说，你不说俺也知道。说完她还用手轻轻地推了我一下。然后就又是一阵沉默。后来还是秀红开口说话，我们来个约定好吗？我说，什么约定呀？她说，现在我们都要安心学习，把彼此间的感情收藏在心底，等我们到初三毕业了以后再说，行吗？当时我由于激动，嘴里只是一个劲地说嗯，嗯。从那天晚上以后，我们又像从前一样全身心地学习起来。我的心里因为有了数，知道秀红也是喜欢我的，反而踏实了许多。班里的其他同学也不知道我和秀红之间的事。包括老师和家长。
经过三年的辛勤努力，我们终于迎来了初中毕业。我和秀红都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高中。我们都很高兴，因为三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在领到成绩的那天晚上，秀红约我到了村庄后边的柳树林里。记得当时秀红靠在我的肩头甜甜地说，亲爱的，我们的汗水没有白流，你应该感谢我当初英明的决策。我说，是的。秀红又说，上了高中学习的任务将要更加重了，那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许要更短了。我说，没什么，我们都继续努力地学习吧！再说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秀红调皮地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捂着脸说，这是奖励给你的，然后便飞快地跑开了。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时候秀红已经跑到远处去了……
按理说一切都应该是那么的顺利，一个漫长而又短暂的暑假即将过去，我们即将迎来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可是就在开学的二十天前，年仅五十岁的父亲在医院里查出了肝癌，且是肝癌晚期。这个消息像一枚重型的炸弹，使我们全家都崩溃了！本来很坚强的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再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母亲整日以面洗泪，四处借钱为父亲治病；我和妹妹不知所措，不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后来父亲在二伯父的陪同下到了省城南京的肿瘤医院去就医。在父亲住完了一个多月后，还是没有救回他的命。在1989年夏天的一个雨后的傍晚，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天，母亲伤心地晕死过去了几次。命运为我们家重重地关上了一扇窗户。
父亲病逝后，我们家欠下了一万多块钱的账。我无心再去上学了，于是和母亲商量。母亲起先是不同意的，后来在我的一再恳求下就勉强地答应了下来。开学后，秀红被她父母亲送到外地上高中了，因为他们不知从谁的口中得知我和秀红的事，就坚决要送秀红到外地读书。就是后来，秀红想到我家辞别、安慰我几句也被他们的父母给阻拦住了。等我知道后，秀红已经走了，我只好眼含热泪，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秀红。我的青涩的初恋从那以后也就画上了一个不完美的句号！老天爷又为我关上了一扇窗！一扇伤心的感情之窗！

                                                                           （四）创  业
在其他同学都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时候，我来到了县城里打工。工作是通过我的一个远房的舅舅找的。上班地点是县民政局的“福利厂”，厂里的工人都是本县的残疾人，具体的工作是为本地的一家酒厂制作包装的纸盒子。工作是比较轻松的，每天只上六个小时的班，可是工资太低，每个月才八十多块钱的工资。就是这样的工作，我也只是干了两年就下岗了。下岗之后的我也没有立刻回到乡下老家，而是到了一个“家电培训”班学习修理家电的技术。记得当时的学费是三百多块钱，是我替别人拖一个多月的板车才挣来的。等学习结束之后，我回到了家乡的集镇上开立一个“家电维修部”。从此我的命运出现了转机。命运之神也连续地向我打开了一扇扇美丽的窗户。
首先我收获了一份珍贵的爱情和婚姻。也就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相识了妻子——小梅子。小梅子是街上人，用我们的当地的话讲就是“垓筏子”。认识小梅子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天小梅子拿着一只半新的收录机到店里来修理。说她平时比较喜欢听一些流行歌曲。比如邓丽君的歌和潘美辰的歌。我说我也喜欢听流行歌曲，比如刘德华的，姜育恒的和童安格的等。我们彼此谈得很投机，临走时我送了一盒潘美辰的专辑磁带——《我想有个家》给她，小梅子很是高兴。以后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我店里跑，时间一长我们互相就有了好感，产生了感情。事情被小梅子家里人知道了后，他们家人坚决反对，说漂亮的小梅子怎么能和一个残疾人谈对象呢！家里首先是把小梅子关起来，不让她再外出。有一天晚上，小梅子趁家里人睡熟了就从家里的墙头上翻了出来，然后就来到了我的店中……那晚以后，小梅子竟怀孕了！见小梅子已经怀孕妇，她家里的人也就不得不同意了我和小梅子的婚事了！
婚后，我和小梅子生了一个女儿——甜甜，甜甜天生活泼可爱，长得非常漂亮，且听话，学习也很好。这是我感觉最欣慰的事情。后来随着无线电退出生活的舞台，家电修理的生意变得比较清淡，于是我就到县城里打工，帮助商场替顾客安装空调。其中安装一个空调手工费是五十元，一个月下来大概我能挣5000多元。这样连续干了三年，在五年前我在城里的阳光小区买了第一套房子。买过房子后，小梅子和甜甜也就来到了城里了。甜甜在育才学校上初一，小梅子在“有意思”快餐店里上班，每个月工资是一千多元。随后，我也把乡下的母亲接到了城里。平日里母亲主要是帮助我们烧饭、买菜、洗衣服。一家人在一起是那么的其乐融融，是非常的幸福。在今年的二月份我又在“水岸城邦”买了一套住房，在中秋节前，我们又搬进了新居里面了，原先的住房被租了出去。另外，我和小梅子也已经商量好了，等过完这个春节后，我们将开一个关于制冷设备的专卖店，目前市场的行情还是比较乐观的……
这时，我听到隔壁传来母亲睡觉打呼的声音。母亲年龄已过古稀之年了，身体总体情况还是不错的，只是有轻微的脑血栓。平时我们劝她多注意休息，可是她总是闲不住，也许是以前在农村干活干习惯的原因。望了望窗外蓝蓝的天空，再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和一份惬意心情。我心里又重新快乐了起来。其实生活就像阳台上的落地窗一样，有一扇窗户被关上，另一扇窗户就会向你打开！想到这儿，我立刻从床上翻身下了床，准备把家里的卫生彻底地打扫一遍，让地板变得更加清洁，让窗户上的玻璃更加明亮！让温暖阳光撒落到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广玉兰, 老天爷, 天地之间, 天气, 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