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3-6 16:30 编辑
故乡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什么特定的意义。
早想给故乡码些汉字了,却总是忐忑,不知怎么说。亦不知从何说起。
依我的经验,凡是居住过的地方,或一两年,或三四年,都是要称之为故乡的。虽然并无亲戚可以往来走动,住的久、便也生出许多思念----那里的人,那里的事儿。
如果非得要划归故乡,却是极难的。
倘若以出生地定义?那故乡应是北京,但却在无记忆时迁出,于是,那情感总是淡漠,脑海中便没有成幅的图画。
若以支系宗族寻觅,那故乡大抵是山东的登州府。听老人讲:祖父的祖父,砸铁锅为四份,四子每人持其一,以便日后相认,于是,开始了闯关东的求生之旅......
现在我总想,那铁锅远不如陶瓷,经得住岁月的侵蚀,今朝该是早以腐为铁红了。若有了闲暇,去寻亲访祖,怕也终是徒劳,即便分了陶瓷碎片为证,虽无锈腐之虞,然祖上四子又有谁能如传家之宝传承?
也罢!现如今生存的蹉跎,整日为生活奔波,总也无精神和物质上的富裕,只是幻想,倘若万一能混得个永垂不朽,修了故居,自然便有了那写家谱的后人。
只是,这种可能,如天上掉下陨石,砸中我秃顶的脑袋一般,概率肯定为零。
真正有记忆的故乡,当属离古都开封不远的、那个秀丽的小镇了。
那镇古朴,古朴的厚重,空气中仿佛漂浮着历史。上学路上,有高大的石人石羊立卧路边,讲述着昔日的繁华。粗矮的柿子树,撑巨大的冠、如伞。
那个年代,知识都被臭老九们带去改造了。上学、更多的时候是去平整大寨田。每有劳动,我和几个顽皮的伙伴就会“肚子疼”。然后,溜出去,上天(房)入地(防空洞),下河摸鱼,春上柿树汲花蜜,夏到浓阴去乘凉,秋天更是爬到树上,挑熟透的柿子,直吃的满嘴发涩,舌头不能打转儿。玩的高兴,便分两组,学红卫兵的样子,用土坷垃开战,每每似土猴般回家,总被打......
真正开始学知识,是在刚升入四年级时。班主任换了。新换的班主任是个大女生。
大女生是地主家的狗崽子。
地主家的狗崽子长得白,穿浅兰带花的小袄。高挑的个儿。看去,娇且弱的那种,说话极柔,如细雨。不由的让人生出、要去保护她的情愫.....
可这地主家的狗崽子,上课时却极严厉,如猫突然间脱胎换骨变成了虎。当她用脆而甜的声音讲:黄继光,邱少云,刘胡兰时,我们才会安静的听。可是,在我们还幼稚的心目中:地主的成份,却总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于是,故事就由此展开:
疯玩惯了的心,怎是说收就收的回来?坐着的板凳上,犹如放满了蒺藜一般。第三天上课前,我们把胆小的同学撵进教室,撕了墙上的厚纸,在上面堆了极细的土,放在教室门与框的上面......我们成功了。
但是,成功后的我们,却没有收获到喜悦,被地主的狗崽子罚站了一个上午。看她洗涤后红红的眼睛,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斗争还在继续。革命的小将,怎么会向地主阶级低头?
几天后,我们寻了烂得似泥的柿子,在讲桌边放着的坐椅上,抹了厚厚一层.....从此,地主家的大女孩,就再也没穿过,那条令人羡慕的,的确凉兰裤儿......哈哈,柿子的果汁粘到衣服上,是洗不掉的。
我们被一个个叫去谈话,出来时,我看到他们都有些得意。
我被叫到她的宿舍,屋里有淡淡的香。她没有批评我,而是拉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光头:聪明的大男孩,你要好好学习,以后会有出息的,我等着看你的成绩哦......然后,轻轻的抱了我一下。
我走出来,低着头,回味着刚才的一切,掩饰着内心的兴奋。可是.....不能就这样向她低头啊?然而,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儿,让我彻底的站在了地主阶级一边:那天下午,大女生不在,我们几个又溜出来,直奔水塘。
我在陆地上活蹦乱跳,可到了水里就只能瞎扑腾。水塘的水深,青碧碧的。看几个伙伴玩的高兴、游到深水区,我也试着下水。然而,塘底是斜坡的,我脚下在缓缓的动,往水深处滑.....水慢慢的漫过了胸。
"快上来"!我看到大女生跑了过来,她跳进水里,一把拉住我,拽了上来。回去的路上,她让我们在前面走,我偷偷的回头看,她的衣全湿透了,她掉泪了.......我,也突然想哭。
.......
故乡的回忆总是美好的,但这记忆并不是全部。那怕是支离破碎几幅残片,也会勾起我们对故乡深深的眷恋。
那以后,我开始了我的学习.....
听她讲鲁迅,听她讲浩然,听她讲赵树理。认真的完成作业后,我开始读书,写字。遇到上课有不听大女生话,闹事的同学,我就叫上两个曾经的顽伴儿,对他进行单独“教育”。课堂上,纪律也就出奇的好起来。
我读大作家精彩的经历,沉浸在课外读物那美妙的描述,出现了严重的偏科,以至于到现在,虽然有文见报,却总也无发展。对懂勾股定理还是一脑子酱子。
我沉迷于写字的一撇那一捺里,虽然没有大成就,但写出的字,却被邻家的小儿,拿了去作帖。现在回想起来,这些,都该归功那大女生呢。
大女生的故事还在继续:
那天,学校来了个粗而且黑的汉子,之后,大女生一整天也没来给我们上课。
第二天,大女生红肿着双眼,来到教室,很疲惫的样子。听女生们说:那黑粗的大个是老师的对象。他们分手了。因为大女生、我的老师是地主家的狗崽子。
看着大女生,我恨!恨那个人......曾不只一次的想对大女生说:老师,等长大了,我娶你......
故乡,因有了可怀念的人、那故乡就会珍藏在记忆里。有了可怀念的事儿,那记忆的图画便总会浮现。随父亲回到东北二十多年了,只是不知那大女生、我的老师,她还好吗?
只在心里祝福她。希望她能----过的好。
这,可以说是我的第一个故乡吧?童年的顽皮,欢乐。童年的懵懂,无知,都随岁月远去。我的故乡依然、在记忆里延续......
(简·约原创散文之:老师,长大我娶你欢迎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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