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2-3-29 09:02 编辑
白洋淀的苇 到白洋淀,不能不看白洋淀的苇。 白洋淀的苇,是白洋淀的风采,是白洋淀的奉献,也是白洋淀的灵魂和精神。 冰雪消融,杨柳吐翠,白洋淀的苇在春风中醒来,悄悄地钻出地皮儿。嫩嫩的紫红色的苇芽儿,像一只只尖尖的笔头,又像是微缩的竹笋,充满向上的力量。苇根有着坚韧的品格,一旦深深地扎进泥土,便年复一年,生生不息。一个冬天的休养,苇根蓄足了充足的养分,几天工夫,苇芽就窜到尺把高,嫩绿的叶也一片片舒展开来,这个时候倘有一场春雨,这变幻也许就是一个晚上的事情。站在千里堤上放眼望去,豆绿色的淀水间,是一片又一片的新绿,淀里的村庄,也在绿树的掩映里变得有些扑朔迷离,整个白洋淀,就像一杯刚刚泡开的绿茶,又像一幅清新的版画。大大小小的船儿忙起来,在浓浓的绿色里往来穿梭。淀边的孩子们也被这绿色引逗得不安分,摘一片苇叶卷成苇笛儿,呜哇呜哇地吹起来。有一年就在这个时节,我与几位好友相邀,驾一叶小舟荡进白洋淀的深处,在凉风习习的水面上一边小酌,一边欣赏满眼的新绿,那欢乐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 其实最引人的,还是夏天的苇。那时的苇已长成浩瀚的青纱帐,像一堵堵密不透风的绿墙,将白洋淀妆扮得丰满而又含蓄,条条水道显得狭窄神秘,只在远方的绿苇深处,现出几方飘渺的水荡。 想起当年的雁翎队,他们在苇田里神出鬼没,用土枪土炮把鬼子汉奸打得闻风丧胆。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成为勇士们转战杀敌的天然屏障,哺育出无数的“小兵张嘎”,演绎出一个又一个的传奇故事,也为“荷花淀派”的写手们,提供着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 数不清的水鸟栖息在苇田里,纷纷亮出婉转的歌喉,让苇田显得喧闹而又寂静。有一种叫作“喳喳七”的水鸟,专在几颗芦苇的交叉处做窝,而窝的高度,据说能预知本年度雨水的大小。苇的生命力极强,不管水大水小,对它似乎并无多大的影响,即使遭受灭顶之灾,依然能在水中挺直身躯,顽强地生长。 偶尔会有顽皮的孩子在苇田里出没,掏鸟蛋,逮水鸟,玩得兴起,便一个个脱光衣服,扑通扑通跳进淀水里,掐一支荷叶戴在头顶上,偶尔还会收获几只鸡头米或是鲜嫩的野菱角,幸运的话,或许能摸到白洋淀的锦鲤抑或几只肥嘟嘟的青虾,当然也有倒霉的时候,那是不小心被一种叫作嘎鱼的刺扎破了手指。 陆放翁有诗写道:“传呼快马迎新月,却上轻舆趁晚凉”。我自然没有快马和轻舆,却没少在小木船上消受夏夜的清凉。那年夏天我从师范毕业,在白洋淀边的一所乡村中学教书,傍晚时分常邀上几个同伴,迎着晚霞将一叶小舟划进淀水里,选一个僻静的去处,或游泳,或闲聊。夜幕降临,苇田上飘起一层轻纱似的薄雾,有月的时候,淀水泛起一层银白的波光,浪花轻轻敲打着船舷,远处浮动着点点渔火,耐不住寂寞的鱼儿“扑刺刺”打一个水溅儿,让月光随着涟漪荡漾开来。那情景,真让人疑心入了仙境。 暮秋的苇自是别有一番情致。秋风萧瑟,芦花飘雪,白洋淀显得苍茫深远,淀水也变得格外清澈沉静。等到满眼枯黄的时节,水乡人开始了忙碌的收获,打苇,采藕,船儿满载着丰收的果实,淀水映着人们的笑脸。 早些年有一种捕鱼的方法,叫出汕,出汕按季节分为春汕、秋汕和冬汕,那是一种带有宗教仪式般的壮观场面。这里只说冬汕,入冬水凉,鱼儿都躲在芦苇里,由行家选一块鱼多的水域,用苇箔圈住,然后几十条船齐上阵,割苇破冰,之后冰往外顺,箔往里赶,最后把鱼圈进一个苇箔圈成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迷魂阵里,只待一个黄道吉日开汕,也叫“挑窝子”。开汕前的仪式很是庄重,由德高望重的长者带领大家焚香,磕头,许愿,放鞭炮,围观的人不许乱说话,更不许嬉闹玩耍。出汕结束,倘若“窝子”不空,还要喝喜庆酒。这些年白洋淀时常干涸,渔民们滥捕滥捞,野生鱼类濒临绝迹,出汕的场景,业已沉入了记忆的深处。 入冬以后,白洋淀的苇都成捆地码放人家的房前屋后或千里堤旁,于是水乡就成了苇的世界。根据品种的不同,这些苇分别用来织席,编篓,打箔,编笆,柔韧的芦苇,便整日跳跃在水乡女人们的怀里了。如今生活巨变,这些仿佛也都是旧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