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人 [复制链接]

半个月亮冷冷挂

主楼

发表于 2012-4-17 15:0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半个月亮冷冷挂于 2012-4-17 15:12 编辑

　　那天，瑞华懒懒地斜撑在总服务台边，半是认真，半是无聊，听一人说着话．地下舞厅口傍着上来了一对男女，很是惹眼．女的肆无忌惮地晃着半露的胸，撩着摄人魂魄的妖眼，风骚，绵软的勾搭在男人身上．风流倜傥，衣着讲究的男人直着腰，昂了头，掩不住的神情颓废，与瑞华四目一逗留，目光一闪，瑞华眨了一下，很快移开．只觉暧昧，无法言喻的伤感．男人的眼直勾勾，自如随便，撞了瑞华一个不设防．瑞华的脸无端红了．　　
　　大家很快知晓，这个每天不准点出现在地下舞厅口的男人叫温子良，离异，地下舞厅的新老板．
说是宾馆，总共一栋楼，一个停车场小院，上不了星级，也没什么规范。二楼饭厅和地下舞厅分别承包给了别人．请的服务员流水般来来去去换．  总服务台很是清闲，电视机放在下面方柜里，没事便开了．
　　看见瑞华来了，何丽笑了，说着：＂又给赵蕾蕾代班．＂一面忙不迭地叫着好华姐，求着：＂给我的班也代了，好不好？＂
　　瑞华摇着头笑：＂别叫好华姐，准没好事．哎，好了呀，不用妆那可怜样来媚惑我，我又不是男人．＂
　　晃着瑞华的手，何丽一直笑，不停乞求．
　　摇的瑞华长长叹着气．嘴里不由说着：＂前世欠你们呢．＂
　　何丽一溜烟不见了影．
　　一晚上几乎没人住宿，大厅往往来来全是唱歌跳舞的人．　
   听到谁叫了一声，瑞华抬头茫茫然一看，赵蕾蕾带着几人在地下舞厅楼梯中央，忽然停下，正伸了脖子跟自己说话：＂要不，我来上会儿班，你下去玩玩？＂瑞华揉揉眼，摆了摆手，低了头继续看电视．又有人叩叩吧台说：＂借电话簿查下．＂声音好听，充满诱惑．摸了电话簿递上，瑞华没说话也没抬头．听着那人又说：＂去我的舞厅跳舞吧，我不收你们费．＂瑞华笑笑，抬头见是温子良趴在台上，邪邪的正盯着．瑞华有一丝不悦，低了头不理，好半天悄无声息，再看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连着上了几个班，疲劳的瑞华回到家，清了一堆脏衣服。洗洗，晒晒，抹抹的，花过一上午。迷迷糊糊睡了午觉，也没觉着香甜，醒来很是惆怅，怎么恍恍一天日子就过去了？  瑞华摸出一盒烟，燃上一支，背着明子偶尔抽，很像是做贼。
   月光很好，于是决定出门走走。金叶子看着动画片不眨眼，“嗯！”着半天也不见挪步。瑞华等的烦了：“那你不去算了，留在家，关好门，我们一会儿回来。”金叶子又嗯了一声，很快一屁股坐进了沙发．瑞华带上门，和明子一路出来，俩人悠悠荡荡走过步行街，穿过团结路，一拐弯时，远远见夫子庙广场上围集了一群人。明子眼尖，拉了瑞华快活地说：“快点瞧，有人打架！”
瑞华眯着眼，跟着走进一看，骇一跳。
正见一个矮个子男人恶狠狠抡圆了拳头，不停揍着一人。挨打的男人双手护着脸，节节后退。矮胖子瞪红了眼，打过半天，飞起一脚揣在那人腿上。听见一声惨叫，那人抱着腿歪倒在地。瑞华一下张大了嘴巴———温子良！矮胖子嘴里骂着，还是不依，一脚又踢了过去！温子良白色休闲服满是污秽，袖口沾满斑斑血迹，血顺着鼻子、嘴角流了下来。有人看不下去了，战栗着叫了声：“别打了！”矮胖子这才住了，喘着粗气，吐口浓痰，黑着脸四下扫一眼，众目睽睽下走了。
有人问：“打个电话报警吧？”温子良丧着头，摆了手，往日的风流倜傥这一刻早已荡然无存。人群后的瑞华看着温子良从地上爬了起来，拖了腿，狼狈的叫了出租，钻进走了。
一旁的几个女人给人解释说：“刚才我们在跳舞，这俩人还好好的，不知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动起了手。听着大约是挨打的人勾引了不该勾引的女人，让人逮了，这就打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都不是好球。”众人一笑，都散了。
瑞华呆站着，明子叫了两声，才赶紧跟了过去。俩人又逛了逛，说着早点回吧，金叶子一人在家呢，话一提及，再看时间不早了，于是加快脚步，匆匆回家．
　　跟着几次上班，瑞华都没见着温子良．
　　隔了半月，要交班前，何丽来了，着一件玫瑰红羽绒服，敞着低低领口，一双短筒米黄牛皮靴，进来笑吟吟的说：＂华姐，领班晚上请我们吃饭，我来叫你．＂瑞华＂哦＂着，顿了顿，笑着问：＂今儿领班怎么想起请客？有些谁？＂何丽放下包，不在意地说：＂无非是那些今天不上班的服务员，我不知道有谁．我接了电话看着时间来了，说好，待会儿她来接我们．＂瑞华想了想，看看时间说：＂你坐这儿替我一会儿，我回家换换衣服就来，这身要穿了人家家去，一路走着让人一路瞅着，多别扭．＂何丽点着头笑：＂嗨，领班光棍一人，去的人谁不认识你？换不换的没关系．＂说起领班光棍，瑞华张了嘴，想问什么，又忍了，跟着也笑，嗔怪着说：＂别人都穿成这样，就你穿的漂亮，都去给你作了陪衬．＂何丽＂扑哧＂一笑，催着：＂快走了！＂
　　出门回家，打了电话告诉明子早点回．瑞华换了衣服，路上买了两提奶，回来时见大厅沙发上朱萍一人坐着．朱萍瞟了一眼，目光落在瑞华拎着的牛奶上，似笑非笑地嘟囔了一句：＂说不去不去，非得叫去．＂
　　人陆续来了，领班上下楼又叫过，临走满脸堆笑，给眼巴巴望着的赵蕾蕾许愿：＂隔几天我请你，还有人呢，赶不到一起了．＂出门，有人要去买礼物．领班拉着，只是埋怨瑞华．瑞华也劝着说：＂让不买就别买了，一时喝不了许多，会过期．＂大家顺势作罢．
　　坐过一段路的车，下来，又步行一段，见着一栋一栋小楼，栽着花草树木．瑞华赞着：＂漂亮，舒服！＂领班停在一扇门前，摸了钥匙开门，回头笑着说：＂属农民小区，集体土地呢，没房产证．＂
　　“又不违法，还不是住着。”“环境不错！”＂便宜也舒服！＂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过了小院，进了正门，低头寻拖鞋。温子良穿着羊毛衫，系了围裙，从堂后厨房走了出来。

“哎呦，还请了厨师，辛苦辛苦！”大家哄笑。领班跟着笑，忙着倒茶，端瓜子，拿水果；一边招呼大家坐下；趁着忙乱，悄悄关了虚开着的房门。
温子良哂笑自如，形骸放浪．瑞华想着那夜这人的狼狈挨打，不免多看了几眼，终于暗自肯定当时这人并没发现自己．
　  何丽尾随着温子良进了厨房，光手从盘里捡了菜，放嘴里嚼着，不住点头：“味道还不错，好吃。嗯，温老板，还有这一手呢！”有人笑了，让人想了点什么，也很快让一浪一浪的嬉笑喧闹淹没。
　　喧闹震着人的耳膜，瑞华出来，见院子里有棵半大的桂花树，角边大小不一的花盆里种着几株葱蒜，一旁还挖砌了一个小鱼池．鱼池上横摆着一根绑了兜网的木杆．瑞华探着脑袋一看，池水不深，看得清游着的几条鱼，便拿了长杆，捞起一条看看，放了，又捞着．鱼在水里扑腾，摇了尾巴，一滑溜逃了，挤一起警惕地鼓着眼．
＂晚上烧了两条，野生的，很鲜美．＂温子良不知何时站在了瑞华身旁．俩人离得很近，一味淡淡的烟草香杂着一丝莫名诱人的气息若隐若现，若近若离，让人痴迷．瑞华离了两步，放了长杆．一缕清香烟草味又飘了过来，顽皮也暧昧．好半天，瑞华指了鱼说：＂一小池死水，鱼早晚翻起白肚皮．＂温子良忽然一声轻笑，很温和．
　 “吃饭了，别站着！”朱萍伸了头，喊着他俩，很快转身回屋。
　　饭菜正上桌，领班从楼梯处往外搬啤酒。温子良上前帮忙，领班直了腰，笑着问温子良：“你喝什么酒？统共两三瓶白的，全在这儿。”温子良看了一眼，索性全拿了摆桌上，拍了手，快活地说：“今儿全喝了！”大家又是大笑。女人但凡不喝酒算了，一端杯喝酒，往往不含糊。刚开始很随意，倒了白酒，倒了啤酒，相互说着祝福，喝上一口。到后来，何丽微红了脸，伸手将温子良的酒杯拿过，斟满，温子良眨着又眨着眼，望着眼前满满的白酒，不动。大伙起哄道：“快喝了吧，别磨磨唧唧！美女敬酒，醉了也美！”温子良没法，只得喝了。一转眼，对面的小丫头笑着也敬。温子良一把捂了杯，起身要逃，嘴里叫着：“我的天呀！”被人一把拽了，只得坐下，让人换了玻璃杯，倒上啤酒，这才喝了。喝完只作揖，“饶了，饶了，吃点饭，大家去唱歌跳舞。”众人笑的眼泪流了出来，都说：“喝了多少啊！做出这样子哄人，没劲！”领班一手托着腮，醉眼乜斜，脉脉望了温子良，劝着大家：“子良没酒量，真不能喝了。”有人吹了一声口哨，逗着大家又笑。好在酒不多，也光了，见底了。几人一分，酒熏熏起身去唱歌跳舞。
出门寒风一吹，凉气袭人。
　  温子良的舞厅瑞华还是第一次去，进去一看，那时间人不是很多．温子良让人泡了茶。一群人早按捺不住，随着音乐滑入舞池。瑞华坐了一会儿，慢慢有了些困意，正是酒劲渐渐上来了，正暗自懊悔，想着这会儿要是躺在床上是多舒服。温子良走近，俯了身邀她跳舞，瑞华笑着摆手，大声说：“我有些打飘！”温子良也笑，坚持着。瑞华于是起身跟他进了舞池。被拉了手，揽着腰，瑞华更晕，连连踩上温子良的脚，瑞华更是傻笑。温子良忽然不笑，一只手慢慢拉近，一股热气直呼脸上，眼眸热烈，直逼瑞华。瑞华慌了，手心冒汗，不自在地向后扭着。温子良渐渐拉紧，人贴了过来．瑞华情迷意乱，一挣，嚷着＂别闹了＂．温子良的眼光瞬间暗了，落寞孤寂骤然笼罩，手依然拉着。一曲终了，送了瑞华回来，坐下靠着，燃了一支烟。领班嘻嘻笑着找来，挤在他身边，摸过杯子，喝口水，凑温子良耳边说了些什么。温子良伸了一只胳膊，懒懒的搭在领班肩上，也不说话，抽了烟，独自起身去了。
   事过没多久，宾馆出事了。就中饭过后，来了两男人，外地口音，要最好的房间，又说带了一批货，问有没有地方可以存放？赵蕾蕾指指保安室，问这地方够不够？对方看了一眼直说行，又要去看房间，缠着让赵蕾蕾亲自带去。赵蕾蕾真的锁上抽屉，带着上楼，上至二楼，一人忽然折身下来，边说：“我不去了，你带他看看就行。”赵蕾蕾带着另一人又上，没走几节台阶，那人也停了，说：“还是叫上他，不要住上后，又说这不好，那不好。你等一下。”赵蕾蕾站着等着，慢慢踱到窗前，朝外望望，正看见那两男人出了宾馆来，坐上车走了。赵蕾蕾只好下来，一坐下，这才发现抽屉上的钥匙开了，拉开抽屉一看，钱没了！    宾馆经理很快赶到，问了事情的经过，查了查帐，虎着脸也不说什么，坐了一会儿走了。
   赵蕾蕾心神不定的站在大厅，人围着问一句说一句。“钥匙好好地，没撬。”“五千多，拿走的全是大票，小票没要。”“动作太快，前后没几分钟。”“我锁抽屉时，其中一人还趴过伸头看看，嘱咐我锁好。”“报警了，上哪儿去抓呀？”
   瑞华去接班的时候，心事重重的赵蕾蕾正满面愁容地跟温子良在说此事。瑞华不知情，只是问赵蕾蕾：“怎么又是你上班？何丽有事？”赵蕾蕾哭丧着一张脸，叹了口气，悔道：“还说呢，倒霉得很！今天营业款让人偷了。”瑞华听得一怔，惊问．赵蕾蕾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瑞华睁大眼，暗暗唏嘘，不时安慰说：＂别急！事情已经发生了．＂赵蕾蕾坐着没言语。瑞华看着她，劝道：＂责任就算有，还好，钱不多．＂说着话从抽屉取了两张餐劵，走了。工作餐打来，温子良靠着站那儿不走，瞧着瑞华端着两份饭菜，淡淡一笑，说：“工作餐哪好吃，要不等会儿我请你们，成天孤单一人吃饭，真是没滋没味没情没趣，怎么都不香．权当你俩陪我。”瑞华仍然端了饭吃着。赵蕾蕾看着，一旁插了嘴，焉了吧唧劝道：“不难吃呀？一会儿一起吃好了。”瑞华忙说：“我上班呢，这刚丢了钱，再要出了什么差错，可没话说了．你俩别站这儿看着，让我吃不下的。”说的两人笑着走开了。
天黑了下来，大门“嘭”一声被人撞开，领班捂了嘴，脸上好似有泪痕，一路身子不停抽瑟，“噔噔噔”直奔上楼。瑞华看了半天，心中奇怪。没一会儿，朱萍打楼上下来，凑近了瑞华很神秘地说：“领班在房间哭呢，哭得还很伤心。”“怎么了？”瑞华狐疑地问。“怎么好多问，听她一面抽噎一面断断续续地说，说什么温子良看上赵蕾蕾了，这会儿俩人正单独躲在哪儿吃饭。”瑞华糊涂了，忍不住又问“温子良又看上赵蕾蕾了？只是这俩人在哪儿吃饭，领班是怎么知道的？”“谁知道？你说孤男寡女的俩人处一起，温子良有钱又帅气，谁不生疑？难免的．瞧领班那样子，刚才一准去过饭店了。”“哦，吃饭的事，刚才也喊我去，我没空。这不过是赵蕾蕾丢钱了，想宽宽心。会有什么事？领班闹得不是了。大家快别乱说。”朱萍接了立即说；“可不是，领班心有多密。上次喊我们去吃饭，你没见她跟温子良间的光景，不正是存了心想让大家看看，明白他俩间的特殊关系，你见到温子良的外套就扔在领班卧室床上吗？”瑞华伸了腰，打着哈欠，勉强笑了一笑．  说话间，温子良一人回来，神色疲惫倦怠，进门后跟瑞华说了句话，见瑞华点点头，径自进了舞厅。
　  事过后，赵蕾蕾没说什么，何丽来火了，瞅着有服务员下来，拉下脸，大着声凶道：＂什么玩意，恶心谁呢？真拿自个儿当回事了。你赵蕾蕾好欺负吧，屎盆子乱扣。换我试试，看我不揣死她，撕了嘴，让你糟践我！说说，什么东西，下脚料货！自己当香馍馍搂着也算了。拿着恶心蕾蕾？撒泡尿照照，狗屁东西！我今儿真要看看谁再这么乱嚼舌头．＂何丽一旁装腔作势，赵蕾蕾低了头偷着笑，何丽飞快地拽了她一下。于是赵蕾蕾抬头，装出正经模样。消息好似长了翅膀，一阵风似的旋开，慑于威，风波很快平息。

　金叶子在桌边粘纸盒，拿着小剪刀在一本书上比划着．明子凑近了，不满地问：＂这书也可以剪了？＂＂让剪下来的．＂金叶子头也不抬．见有一小块透明胶布黏在小脸上，明子伸了手去拈．＂别动！＂金叶子飞快地说．明子这才明白，原是故意的，好顺手拿来用．父女俩嘻嘻笑着．金叶子收起书包，趴在地上找什么，伸手从冰柜底座下拉出一袋东西．＂爸爸，你的烟怎么掉到冰柜下面了？＂明子拿过仔细看着．瑞华笑．明子对着瑞华看了半天，＂哦，这与偷鸡盗狗有什么区别？背了我还有哪些心思？赶紧说说．＂瑞华一直笑．明子也不笑，抽出一支，闻闻，点上吸了一口．＂说说呀，背着我成天的有什么心思？这都还干了什么？＂瑞华讪笑不理．明子好笑，＂见不得人了吧，明着吸好了，我才懒得管你．＂说着话，那盒烟揣进了自己口袋．
　　领班终是让人甩了．服务员底下窃窃私语，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自是觉着说的有趣．描添着领班是如何哀怨，伤心欲绝；温子良是如何绝情，风流不息．
　　瑞华突然想换了工作，离了这儿，可能是呆久了，很是腻味厌倦乏味．暗自有了这念头后不久，遇着一天，让温子良有意无意的给堵上了．温子良一手叉在瑞华身后墙上，胳膊腿抵着．瑞华挣了挣，挣不动，很是有劲．瑞华叹了口气，温子良抵着不动，自觉没趣，黯然的说：＂我从今改了还不行？＂瑞华皱了眉头，又是猛一挣，叹着气说：＂别闹！＂温子良绝望了，大约从没被人这么拒绝过，疯了似的低头喘着气强吻．＂啪＂瑞华抽手狠狠一巴掌．温子良一愣，软了．瑞华趁机脱身．
　　瑞华走了，辞了职，再也没回过这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