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晃动手中的红酒,看杯底的沉淀物毫无规律地浮游、翻滚。冬夜的空气清冽,夹杂红酒丝丝而细微的香甜。
阿依达没有在家。保姆、涂涂以及父母在各自的房间里努力进入睡眠。这样的一个夜晚,显得十分静谧。
屋外的风吹出哨音,隐约很愉快,但这让屋里的人或多或少地感到一些沉闷和压抑。涂鸦坐在皮质的床上,席梦丝温暖而有弹性。粉色的被面,纯棉制品,并镶有短小而精致的蕾丝花边。被面上还有凸起的花纹,抚摩上去很有质感,也许是工厂里某个聪慧女人的杰作。
但刚才和阿依达的电话,就不十分让人愉悦。涂涂生病了,有点咳嗽,他告诉她。她大惊小怪地拖长声音,开始絮叨,她责备他没有精心带好涂涂,她说她一出门,涂涂就会生病。然后,她开始控诉他的罪状。涂鸦愈发觉得,他们之间的沟通有些问题。他觉得是她的问题,而他也相信,阿依达却觉得问题出在他的身上。涂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觉得你在家,涂涂就一直非常好,没有一点咳嗽、感冒的?阿依达叹了口气:你就听不得批评。然后开始告诉他,有一些贝母在厨房油烟机上方的橱柜里,梨子要挖去核,然后煮出水,给涂涂喝。耐着性子等阿依达唠叨完,涂鸦告诉她:已经给涂涂喝过了。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一会,涂鸦问她还有什么没交代的。阿依达轻声道:等我想起来,发信息吧。挂了电话,真正的安静才悄悄到来。
涂鸦进了浴室,开始洗澡。浴霸奶黄色的灯很眩目,也很温暖。水声细密的如同春天的小雨打在冬青树上。他站在不锈钢龙头的下面,正好被细小的水柱笼罩着,被热气腾腾的雾气笼罩着,有说不出的惬意。他在惬意之中分了神:出了什么问题?我,还有阿依达。水忽然有点凉,涂鸦有些警觉,拨了一下淋浴器的开关,温度又回来了。
洗完澡,涂鸦就到床上去了。这个巨大的床花了他不少银子,于是很温暖,也很舒适。他一边看书,一边分神:阿依达刚才提到了保险。那是多少?三千,还是五千!这个月缴了房贷、涂涂的保险,支付了保姆的工资,儿子的奶粉钱,还有水电煤气物管等一大笔费用,该用了两万了吧。他觉得有些冷,于是下床去检查窗户。它们无言地密闭着,并没有一丝风可以钻得进来。就要到年底了,快要下雪了吧。阿依达不是说她去的地方已经有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雪么。恩,快要到年底了,会有一笔奖金的,差不多刚好支付所有的费用。他想着这件事情,心情开始好起来。没什么事情,这个冬天过完,事情都会得到解决,不是么。
阿依达和自己会有什么问题呢,也就是些小小的吵闹,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天气晴了,涂涂好起来,阿依达也该回来了。烧个热气腾腾的小火锅,大家围坐着,喝上一小杯白酒,不是和春天一样?要是下雪了,带涂涂去踩踩雪,在雪地里拍个印记,那也是可以的。
冬天。冬天又有什么可怕的。涂鸦微笑起来:要么就把车子开足了暖气,跑到阿依达的“南方”去。岳父的新房子应该也拾掇的好了,那就找大毛、三毛喝一杯,让四毛炒上一桌菜,还要煎几个圆子,幸福地过个年。
这些个生活的零碎儿,这些个短小的、信手的句子,收拾起来,是散文,也是一篇关于我们的小说。喝完红酒,涂鸦关了灯,躺下。在梦里,他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微笑,如同叹这个冬季,笑那个春天。他在这个初冬里,知晓了春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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